回到棧,與趙文清等人一道吃了一場酒,沈耘便開始做回鄉的準備。
此行在京師中認識的人不多,應謙一岑士望這些人,自然早些時候便相互有了拜別。岑士望赴任的地方太過遙遠,因此也沒有回鄉一趟的打算,因此特意拜托沈耘帶了家。
而剩下的,則只有範純粹和甦昧兩人。
在沈耘眼中,甦昧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雖然知道他家境尚可,但是到現在為止沈耘還不知道他住在何處。以是如今也只有與範純粹一人道別了。
沈耘是可以看準了時間,等到範純粹回府,這才趕過去。這位太子中允與沈耘一番暢談之後,最近也有了請求外放的意思,因此對于沈耘被發配到安化縣並沒有什麼吃驚的意思,反而略帶一些遺憾地道︰“當年大哥與父親在慶州抵御西夏入侵,頗有政績。若是大哥在,倒是可以告訴你許多事情。”
信息傳遞極為緩慢的年代,能夠早一點得到一些消息,自然是極好的。不過,一番閑聊之後,沈耘就要離開時,範純粹卻忽然提醒︰“此去你要當心,慶州知府李圭復,是個極為好大喜功且剛愎自用的人,往後若是遇到戰端,一切以謹慎為要。”
範純粹久在中樞,雖然官職不大,可是天下各州府的主官是個什麼樣子,卻是極其諳熟的。哪怕未曾謀面,他也能出來這個人性格如何。
听到範純粹的提醒,沈耘的心里猛地一頓。看來,這慶州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啊。
甦府。
甦大學士正一臉無奈地勸解著自己的妹。
自從回來被追問沈耘到底獲得了什麼差遣,然後自己不心漏嘴之後。自家妹便一直嚷著要見沈耘一面。可是,這都什麼時候了,一個女兒家,跑過去找一個年輕後輩,怎麼想都感覺有些不太合禮數。
甦軾當然不是那種對于禮教看的頗為重要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科舉考卷中對帝堯來一回想當然。于儒家而言,堯舜禹可是上古仁君,是天下帝王的垂範,是萬萬不能有半點失禮的。
但是終究男女大防還是要注意一點。
甦軾無奈地問道︰“妹,那個沈耘究竟哪一點好,教你這般痴迷,便是連俗常的禮數都不顧了。”
被甦軾問起,甦妹也一陣羞赧。不過很快便恢復正色,很是自然地道︰“大哥的卻是有些差錯,我與沈生二人,見面大都是談論學問,便如大哥與你那一群好友一般。而且,到現在為止沈生也未嘗知道我是女兒家。以是,我與他,便是君子之交,哪里有大哥的什麼私情。”
“當真沒有?”
見甦妹點點頭,甦軾笑眯眯地道︰“原我還想著找個媒婆,與妹回親事。如今看來,也是不需要大哥我破費了。想想你的嫁妝,大哥我就發愁啊。我與你二哥仕宦失意,能夠維持家中生計已是不錯,若要讓你出嫁,唉”
被甦軾這一番胡攪蠻纏,甦妹終于熄了即刻去找沈耘的心思。不過,隨即便向甦軾打听起慶州的情況來。
溫庭筠曾︰“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這是針對荒村的棧而言,而在開封府,城門大開的時間還在辰時,因此往來行商也無需起那麼早。四月的早晨,辰時已經天光大亮了。
趙文清幾人沒有得到吏部準假,因此此行只有沈耘一人回秦州。當然了,如今雖然也有些離愁別緒,可是畢竟科場得意,相互之間作別,人也多了幾分精神。
坐在前堂,趙文清幾人特意要了些好菜。推杯換盞一番,三人從懷中同時掏出信,一並交到沈耘手里︰“自登科後,便是天家的人了,行動自然頗受拘束。我等也不如沈兄得聖眷,只能拜托沈兄你轉告故鄉親友一聲了。”
沈耘知道,這一封家,里頭滿滿的都是登科後的喜悅,還有對故鄉親人的思念。
雖然地方早有喜報傳到各自家中,到底與人親筆信,份量是不一樣的。
沈耘很是鄭重地將三封信收在懷中,這才自袖里掏出另一封信來︰“四位仁兄,我在京師,知交不多,除幾位之外,便只有範中允與甦兄兩人。範中允昨日我已經見過了,但是甦兄相交一場,卻不知其住處。臨別匆匆,只能留下一封信。若是甦兄來訪,請代我向他致歉。”
沈耘的自是真誠,然而卻看到四人嘴角含笑,同時搖搖頭,而後異口同聲地道︰“這等事情,我等卻是不便代勞。有什麼話,沈兄不妨當面跟甦兄。”
沈耘只以為這是四人在逗自己開心,無奈地搖搖頭︰“我若是分身有術,便留下一個等甦兄來。奈何假期緊迫,卻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來。”
“便在此時,不知沈兄能否等得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讓沈耘一陣驚訝,隨即笑著起轉身︰“不想到甦兄,甦兄便來了。快來坐下,我還下次見面,不知要何時了呢。”
甦昧笑笑,沖在座的幾人一拱手,這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氣了。听聞沈兄近日就要歸鄉,故此前來。不想差點便錯過了。”
沈耘尚未答話,便听得在座幾人道︰“不妨的,不妨的,甦兄快坐。回秦州的船午時便要出發,我等倉促閑聊幾句,便要送沈兄出城。”而甦昧已經發現,除了沈耘,當真其他人都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裝了。
既然被識破,甦昧也不驚慌,反而一臉從容坐在沈耘旁邊,要來酒杯,斟酒後向沈耘一舉︰“沈兄臨別匆匆,甦昧便不多了,一杯水酒,且祝沈兄此行順利。往後仕宦坦途,平步青雲。”
甦昧剛剛完,便听得趙文清搖頭插話︰“甦兄這前一句,我覺得沈兄不僅會接受,而且是極其喜歡的。但後面一句,只怕沈兄雖然會接受,卻不會喜歡。”
沈耘正要舉杯示意,被趙文清這麼一,忍不住愣了︰“趙兄何出此言?”
“我看你去慶州,明明是異常艱險的地方,你卻甘之如飴。而且朝中最近風雲動蕩,少不得你的手筆,你卻甘心就此離開。唉,要我,沈兄你這心里,只怕對平步青雲是根沒有什麼想法。”
趙文清到現在還為沈耘打抱不平。而對于沈耘如此淡然也是非常不理解,所以借此發點牢騷。對于這樣坦誠相見的人,哪怕是抱怨,沈耘也只能笑笑︰“趙兄的哪里話,其實啊,去慶州也是對我好。畢竟朝中有不少大員都從西北進入中樞,沿著他們的足跡,想來也有別樣的風景。”
這樣的解釋這幾天已經過了無數遍,趙文清幾人都听膩了。到此也不再多。
只是甦昧听到沈耘的話語,不禁愣了一下,隨即道︰“沈兄此去西北,萬萬要注意西夏梁氏。連年來對大宋的戰爭都是由他們引起,每一次進攻之後,他們都會派遣使者前來與大宋和談,而朝中諸公也往往會答應。”
到這里,甦昧有些擔心︰“而和談所要付出的錢糧,都是從陝西路各州府抽調,其中就以慶州為最。因此每年吏部考功司下去核查,慶州官員的評等都非常低。往後沈兄的仕途,只怕真的要蹉跎了。”
沈耘其實如何不知。
只是既然吏部已經做了決定,而且有曾公亮那句話,那就明白這是對自己的考驗。如果能夠通過考驗,自此便是一片坦途,便如當年王安石一般,在地方做出出色政績,文彥博直接寫信,只要他來京師,不需要經過館閣的考試便能就任館職。
可是一旦不能通過。
呵呵,在朝堂眾人眼中,他也不過就是一個有名無實之輩。到時候或許就連趙頊,都會對他所的櫃坊制度產生懷疑。
點點頭,沈耘很是謹慎地回答︰“這個我自然省得。慶州的現狀,是時候需要些人去解決,我想,我應該可以去試試。”沈耘並未將話的太滿,但是,言辭之中然沒有試試的打算。任誰都可以看出來,沈耘有破釜沉舟的意思。
完了這句,沈耘忽然笑起來︰“諸位放心便是了。料想也沒有什麼困難的。”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便喚來馬車,匆匆往碼頭行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沈耘與甦昧坐在一輛車上,其他四人卻擠在了另一輛上邊。
汴京的碼頭永遠是那麼熱鬧,幾人下了馬車,便看到形色各異的船只擁堵了數里。好在前往秦州的船正好靠在岸邊,船家不停地招攬人。也省得再等待許久。
與趙文清與甦昧幾人道別之後,沈耘正準備登船,誰知就在這個時候,趙文清忽然湊上來,交給沈耘一個紙條,然後很是嚴肅地囑咐︰“沈兄,這個紙條一定要在你登船離開之後再打開看。到時候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喜的。”
趙文清素來穩重,忽然間這麼神神叨叨,倒是引起了沈耘的好奇。不過既然人家要開船後打開,沈耘也不著急,在甲板上與幾人遙遙拱手,直至幾人上車回去,這才轉身走進船艙安排自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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