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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林是姑苏城里一批老酒店里的佼佼者,前几年又翻新了一次,除了引入了最新的国际酒店管理方式外,却也没将秀美玲珑姑苏园林舍弃,相反请了不少苏派园林的大师级人物出谋划策,从风水人居的角度重新将园林中的布景编排了一遍,如今人气的确蒸蒸rì上。
只是这廊亭阁楼都离阿巴扎太远太远,在大山里的流水村窝大半辈子,他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有生之年寻到一块好石头卖出个好价钱,带着一家人去百里外的县城里悠闲自在地过rì子。事实上这只是理想,除了刚刚卖掉的那块祖上传下的玉石外,卖石头的钱也只是够在昆仑山沟沟里勉强度rì,县城里买房子的梦想可望却不可及。
他抽的是五毛钱一包的手卷土烟,味道呛得很,但还是很享受。刚刚在饭桌上方大军也发给他一枝“黄鹤楼1918”,听这烟一枝就值十块钱,阿巴扎差点儿手抖得都不敢去碰那烟,最后还是心翼翼地夹在耳朵上,烟瘾犯了就跑来外面池塘边解解馋。
“也给我来根儿解解馋呗,有rì子没抽到这种烟了。”那身份早已今rì不同往昔的青年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那张南方面孔的笑脸倒映在池塘的水面上。池边落叶飘下,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阿巴扎心地送来一枝烟,却不敢正视身边的青年。这世界便是这样,有时候,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因为位置不一样了,距离也就远了。
他点烟,熟稔地吸了两口,还是呛了一嗓子,于是笑骂:“这破嗓子居然被城里的好烟养刁了,倒也跟着金贵起来了。”
阿巴扎憨憨地笑了笑,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这才心开口:“城里的烟绵柔得很,咱们山里都是手卷的土烟,自然不好比的。”
这叫李云道的青年笑了笑,又抽了两口,这才慢慢习惯了那种火辣辣的滋味,隔着烟雾问:“村子里咋样?”
“都还好。”阿巴扎就话不多,看了看李云道用拇指和食指夹烟的手势,笑了出来,“好像当初还是我教你咋抽烟的吧……”
李云道笑着点头:“好就好。”他没觉得这地球会因为缺了某个人而停止转动,同样,就算山上破庙里的人走得干净,却也没在流水村引起多大的波澜,相信就算走,老喇嘛也不会锁上那庙的破门,村里那些信仰驳杂的村民们还是会来庙里上香祈福,如果碰上心眼好的,还会将那破落的庙前后打扫一番,这就是山里人的实诚。穷山恶水出刁民,可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跟隐藏在都市繁华喧嚣下的罪恶一比,山里人还是要实在和善良得多。
“村口的王寡妇还在卖杂货吗?”
“这烟就是王寡妇自己卷的。”
“伊扎杰老爹家该进二孙子了吧?”
“老二会走路了,出来前听又怀上老三了。”
……
两个从昆仑山脚的流水村走出来的山里人坐在一幅繁华姑苏盛世图里絮絮叨叨,倒也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局面,事实上在山里的时候,李云道更多的是站在流水村众牲口的对立面的存在。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那些不值得一谈的纠结瓜葛早已烟消云散。
“孩子怎么了?”
“县医院看了是要失明了,又去市医院,后来王寡妇听之前有驴友提过,兰州军区总院医院医术很高,就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兰州,最后是青光眼,要做手术,不然一年后就会失明。”阿巴扎叹了口气,他也就比李云道大四五岁的样子,但外貌看上去却已经如同百年的老人。
看着阿巴扎的鬓白,李云道突然想起了“岁月是把杀猪刀”的法,这话是疯妞儿的,却不知那个要买下世界浆糊店的女人此刻又疯去了何去,离了běijīng又去了趟东北,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想来也是恨上自己了吧……
阿巴扎心地将烟屁股掐灭,偷偷打量了李云道一眼,又心翼翼问:“你……现在是jǐng察?”
李云道笑了笑:“嘿嘿,暂时还是吧。”
阿巴扎没什么“我早就知道你子肯定能混出些名堂”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道:“蛮好,吃上皇粮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师傅呢?”
“前段时间跟我去了趟běijīng,我又去东北办了点事,他就在běijīng待着,这两天应该有人送他回苏州了。”
尽管跟李云道不对路子,但是流水村的所有人无一不对那位长年不离转经桶的师傅恭敬有加,有时候就连李云道也好奇,村里的藏民们信信佛祖爷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个地地道道的维民居然也皈依了佛教,初一十五都少不得吃了斋再到庙里上香念经。
果然,阿巴扎点头:“不要苦了师傅才好。”
李云道笑道:“苦了谁也不敢苦他啊。”
阿巴扎憨笑点头,沉默了良久,才突然转头道:“今天……总之……谢谢!”
李云道挥挥手:“再来根烟,咱俩一笔勾销,往后有好石头,我还是要跟你抢的。”
阿巴扎嘿嘿笑了起来:“好。”
两人又抽了根烟了些闲话才回到包厢,众人见李云道回来哪里肯再放过他,又是一轮经典的酒官司。阿巴扎坐在高胖边上蜷缩着身子,这样的场合离他太远,这些人也离他的生活太远。生命里过客就繁多,阿巴扎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融不入这么个高高在上的圈子。他看着那个举着杯一饮而尽又与另一人觥筹交错的刁子,微微叹了口气。换成三年前如果告诉他,这个经常跟他因为抢块石头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刁家伙会像现在这般与江南黑白两道的人物平时平坐,隐隐还高上众人一等,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
生活就这样,当你原地踏足不前的时候,身边的人走远,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不是时间这把刀子绞断了人情,而是圈层间的严森等级让你觉得高不可攀。
酒足饭饱,方大军和赖远带着各自兄弟散去,方长岭和陈博也回派出所开会了,李云道便独自带着阿巴扎和高胖回那江南院。走到巷口的桥上时,果然看到一大一两个孩子凑在桃树底下数蚂蚁。
虎子眼尖,回头时正好望见李云道,高兴得冲过来:“三叔回来了。”
十力闻言也缓缓站起身,冲桥上的三人咧嘴一笑,李云道身边的两位连忙双手合十,同时道:“师父近来可好?”
十力笑道:“家里热闹了,好得很。”
果然,听到声音,那叫蛋子的黑白斑点狗冲了出来,这狗很机灵,知道李云道如今这家的主人,上来就先舔了舔李云道脚上制式jǐng用皮鞋的鞋面儿,气得虎子一脚将它踢出老远:“一边儿去,边来烦三叔。”蛋子还是喜庆地汪汪叫了两声,冲回院。
高胖倒是啧啧称奇打量了这周边的环境:“云道,这两天混得不错嘛,市里头的别墅都住上了!”
李云道笑道:“也就是一民居,原先是租的,后来之前的主人出国了,一朋友通过关系帮忙把两处院子盘了下来。”
“两处?”高胖微微咋舌。江南这地儿虽然没北上广圳的楼价那么变态,但好歹也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尤其是市中心这种桥流水的民居,就是卖一套少一套,不少都是国家级控制保护建筑,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少之又少。高胖不禁又对李云道的能力高看了两分,原先以为只是李云道这身jǐng服才让那黑白两道都给了些面子,现在想来,这背后的事情应该不是他这个层面上可以理解的了。
“咦,回来怎么也不进家门啊?”院里传来一个婉转好听的女声,随后那似乎不惹人间烟尘的齐女神跨过门槛站在河畔的道上,望着桥头的几人,这才笑道,“原来有客人啊,云道,快请客人进来坐,我煮了绿豆汤。”
阿巴扎直接就被雷愣在了当场,经常在外奔波的高胖更是惊得举着手指向那院:“云道,这……这……长得也太像一个明星了……”
李云道笑了笑:“什么明星啊,就是个挺缠人的婆娘,聒噪得很,你们可能嫌烦。”
带着阿巴扎和阿胖踏入院,一个巨大的黑sè身影突然扑了过来,吓得高胖和阿巴扎拔腿就往外跑。最终那大家伙还是被十力一声喝住,起来这家伙倒也听话,听到十力的声音后,只凶狠地瞪了门口的几人两眼,又哼哼地回转身子趴在堂屋门口的沿廊下晒太阳。
“这……这是啥?”高胖和阿巴扎不敢再轻易踏进来了。
李云道苦笑:“是十力在běijīng弄回来的玩具。”
高胖和阿巴扎这才恍然——师父养的事物,那也该是头圣兽了吧。
厨房门被人推开,果然又是那扎着围裙的齐祸水:“进来呢,今儿天热,我盛好绿豆汤了,都有份儿。”
高胖看不对劲,拉着李云道问:“她是……”
“齐褒姒,好像是个什么明星。”
高胖摸了把额头的冷汗:这兄弟太强悍了,才下山没几年工夫,连国民女神都扛回家暖被窝了……
佩服!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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