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洒落在铺满枯叶的枫林间,在一身居家服的中年男人的肩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双臂斑白的他看上去似乎留下了诸多岁月的印记,可偏偏他的容颜并不苍老,相反颇显得年轻。他背着手,徜徉在枫林间,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自己与挚友们也是站在同样的地,那时候指江山,意气风发。脚上是一双酒店里的软布拖,踩在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踩上去柔软的感觉,以至于他从天未亮便徘徊在这枫林中,直到此时。
咔擦!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个虎背熊腰的红发日耳曼人,亦那古老岁月里的古罗马人的掘墓野蛮人。红发日耳曼人身材极为高大,足有两米二,体格也异常健硕,钵大的拳头就足有普通人的半个脑袋大,但最惹眼的却是他负在背上的大刀,厚如手掌,看样子便重量不轻。初生的婴儿被他如同圣物般托在手中,对比之下终究还是显得有些滑稽。但日耳曼人还是一丝不苟,极恭敬地托着那襁褓心翼翼地快步走上来:“先生!”无论他的身材有多高大,无论他的体格有多么地健壮,但在这个一身居家服的中年男子的面子,这个曾经无比骄傲的红发日耳曼人依旧会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如同兢兢业业的家仆。
“辛苦你了,雷奥。”中年男子一口地道的柏林贵族口音,这让红发的日耳曼人发地神情恭敬。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雷奥手中的襁褓上,这些年向来平静如水的心境终于在看到那张脸蛋的时候荡起微微的涟漪。
“先生,”红发日耳曼人雷奥将襁褓心地托到中年男子的面前。
“顺利吗?”中年男年难得露出一个极温暖的微笑,有些笨拙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孩,仔细端详着孩子的面孔,神情竟微微有些激动。
雷奥拱手低头道:“当中碰到些麻烦,但都解决了。”
“哦?看。”中年男子轻柔地伸出一根指,抚摸着婴儿的脸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关心雷奥执行任务中的细节。
“我赶到的时候,南美人的杀手已经到了,我怕他们伤到公子,所以尽量都一击毙命。”雷奥解释道。
中年男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雷奥背上的厚重大刀,边逗弄怀中的婴孩边笑道:“能让你出刀,倒是便宜了他们了。”
雷奥低着头不话,他的命是眼前的先生给的,事也是先生教的,可以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先生赐予的,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你啊你,用我们中国人的那句话来,你就是太实诚了!”中年男子略显笨拙地抱着婴儿,看上去心情出奇地灿烂,“看看,家伙长得像谁?”
雷奥对亚洲人种有难以启齿的脸盲症,此刻顿时被欣喜的中年男子问倒了,狐疑地摸着后脑勺不敢搭话,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警觉地回过头去,看清来人,顿时松了口气。
“芭芭拉,你来得正好,看看这宝贝长得像谁?”中年男子难得露出这般如同孩子一样的笑容,更是极难得地跟下属们聊及如此生活话的话题。
芭芭拉穿着一身hanel的职业装,金黄色的曲卷头发配上她凹凸有致的模特身材,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只诱人的金丝猫。事实上,芭芭拉先前的的确确是纽约时装周的抢眼红人,如果不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或许到此时此刻,她还流连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时尚圈。
“老板,这就是凤驹?”芭芭拉中文来地道,尽管还带着语调上的别扭,但对于一个学中文仅六个月的初学者来,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中年男子微笑着双手托起襁褓中的家伙,神情颇有些得意地道:“看看,是不是像那臭子多一?”
芭芭拉原不喜欢孩子,但老板发话,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凑了上来,不知为何,那张双眼微闭的恬静脸蛋让她有种忍不住想去亲一口的冲动。
“嘿,芭比,想什么呢?”中年男子笑着将家伙递给芭芭拉,芭芭拉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为了家伙,你们也忙了一夜,去休息吧!”中年男子收起笑意,这一刻,他又是那个执掌庞大金钱帝国的先生。
他独自一人,抱着怀中的婴儿,缓缓步行在秋日的清晨。
芭芭拉与雷奥目送着那落寞的背影,不约而同地感到一股浓郁的忧伤。
“嘿,野蛮人,老板今天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啊!”芭芭拉看着那背影,有声地道。
“芭比,你知道我的原则,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先生。”雷奥扫了芭芭拉一眼,转身便走。
“无聊的野蛮人……”芭芭拉给了雷奥一记白眼,目光又重新回到那道孤独的背影上,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但看此时老板的心情,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中年男子轻轻托着襁褓,目光柔和而深情:“有儿像臭子,到底还是像蔡家女娃娃多一些。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像你多一些!”
他抬起头,林间光线斑斓,微风和煦,不远处,那个扎着麻花辫清新出尘得如同桃源仙子般的姑娘就站在那儿,亦如当年他睁开眼看到帮自己处理伤口的李家姑娘。
“什么?孩子不见了?”距离纽约华尔街不足百米的奢华公寓里,阮钰惊得径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些天,她一直保持着跟蔡桃夭一天通一个电话的习惯,虽然大咧咧地是“二妈要跟出生的儿子沟通感情”,但事实上她的的确确很关心蔡桃夭腹中的孩子,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对于李云道的意义。昨天跟国会的那帮老顽固斗智斗勇了一天,却没居然就真的出事了。
外间的郑莺莺听到屋内的动静,以为出了事,进门来却看到面如土色的阮钰僵立在沙发前:“阮姐,出什么事了?”
“莺姐,快,我们回北京,凤驹不见了。”阮钰失魂落魄看着郑莺莺,“云道一定担心死了……”
“凤驹?”郑莺莺先是反应了半晌,突然想起蔡桃夭腹中的婴孩得噶玛拔希赐名“凤驹”一事,顿时也大惊失色,“阮姐,先不要急,我打个电话问问天狼,到底出了什么事。天狼应该跟在云道身边,出了事情,他一定最清楚。”
郑天狼的电话并没有打通,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这时她便意识到,北京那边碰到的麻烦,很可能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阮姐,三师叔的电话能打通吗?”郑莺莺问道。
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来回踱步的阮钰摇头道:“就是联系不上才让人着急,刚刚我跟姑联系过,姑夭夭抢救过来后,他们就各自回家休息了,只剩下云道和王北留在医院。刚刚是云道打了电话,请姑父动用公安#部的资源来帮忙找孩子,所以……不行,莺姐,我们得尽快赶回去,待在美国我实在不放心!”
郑莺莺头道:“好,我让他们买机票去。”郑莺莺正欲开门,突然心生警觉,回头纵身,瞬间将阮钰扑倒在地,便顺势将一旁的沙发踢倒卡在门边。
两人刚刚落地,房门便被冲锋枪打成了马蜂窝,子弹穿过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将原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书房射得一片狼藉。
“阮姐,千万不要动!”郑莺莺从窗帘下方摸出一把早就安放好的手枪放在阮钰手里,“我不回来,谁靠近就开枪打谁!”
阮钰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姑娘,倒也没有太过于花容失色,只是似乎还牵挂着北京那头:“姐,尽快解决他们,我们要早儿回北京去。”
郑莺莺笑着了头:“好!”
郑莺莺一个翻身,顺手从书桌上取了三支钢笔,取了笔帽后卡在手心位置。
书房的门被子弹打得稀烂,卡在门口沙发也就失去了阻碍的意义,一个胳膊纹满低俗脏话的黑人从打烂的门洞里伸出进来想打开门栓,刚刚摸到那圆滚滚的门锁,还没来得露出笑脸,就听到“嗖”地一声,而后纹身黑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地抽搐起来,眉心间那枝价值不菲的白金钢笔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大家心,里面有保镖……”外面响起浑厚的男声,听口音应该是美国土的黑人帮会成员。
外面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雇主不是只是对付一个亚裔的女人吗?
这会儿几名黑人帮会成员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把钢笔当飞刀用的,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亚裔女人吗?
但多年横行街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认怂,如果真的认怂了,以后在纽约自己就真的别想有一席立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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