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高速右侧的护栏是一片空旷的甘蔗田,此时已经过了甘蔗收割季,开过年才是春植,夜空下的甘蔗田广袤无际,不利于藏匿身形。远方传来数声狗吠,赵忌指着零星灯光的方向道:“那边应该有个村庄,进去躲到天亮。我已经我的警卫连,但他们赶到起码要到天亮。”赵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李弓角扶着的玉娆,李弓角扛着她走了段路,她便醒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大部队在甘蔗田里前行——这只曾被老头子当金丝雀养在深闺的女人居然也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倒也出乎他的意料。
“不能去村庄,目标太明显了。”李云道想了想,指向粤闽交界的方向道,“还是往漳州的方向前进,我算过,我们目前离漳州还有不到五十公里。”李云道不确定后方追来的是哪一方的势力,但看来势汹汹,肯定不是自己人。他排除了潜入村庄的方案也是不想给那处宁静的村庄带来泼天的祸事,按今天他们能出动无#人机来看,那些人的底线极低。
李徽猷查了查手机地图:“再往东北十二公里有处古镇,我们可以先去那边落脚。”
李云道头:“好,我让人在那里接应。”
射完三箭后,李弓角便不再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大部队行动。
一行人摸黑走了快两个钟头,终于上了一处市政道路,养尊处优的玉娆终于忍不住道:“能不能休息一下?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李云道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二十,看样子追兵应该进了那处村落,这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
“休息十分钟再继续赶路,务必在天亮前,我们要赶到安丰古镇。”李云道喝了两口李徽猷递来的水,见二哥冲他往弓角的方向使了使眼色,李云道这才发现,弓角比起以往沉默了许多,这一路疲于奔命,自己都没能关注到大哥的情绪变化。
李弓角背靠着路旁的大树,怔怔地望着星空,以至于李云道将水壶递过去的时候,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喝了口水,李弓角喃喃道:“三儿,你这世上真有灵魂一吗?”
李云道撇嘴道:“原先在寺里抄经时,我是万万不肯信的,但下山这几年碰上很多事情,又觉得大师父得有些道理。兴许这世上真如他的那般,坏人作恶便下地狱受煎熬,好人行善则脱六道成佛吧!”
李弓角道:“那你,赤霄他们,是下了地狱还是成了佛?”李弓角想起那些牺牲在中缅原始森林中的战友,忍不住双目通红。
李云道叹了口气,挨着李弓角,顺着树干也坐在地上道:“你们这些杀神,按理是要下地狱的。不过按大师父的法,杀一人而救千人,这是行善积德,所以也不排除立身成佛的可能。”
李云道得模棱两可,李弓角却听得异常认真,望着天空,长叹了口气道:“但愿他们都能立身成佛。”完,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迈向不远处靠着树休息的赵忌。
见李弓角走向自己,赵忌不由得心跳加速。他不是没看过李弓角的档案,南部战区数项军项技能考核的记录在这个大块头参军后便被多次刷新,无数是射击、搏击、刀术,哪怕是最简单的负重野,都被这大块头刷新的军方纪录。赵忌有些搏斗底子,可是这些伎俩在被称为“轩辕”的特战队队长面前完是班门弄斧。
“你……你想干什么?”赵忌惊得站了起来,背靠着树,脊梁骨一片冰凉。
李弓角站在他的面前,沉默了数秒,才开口,声音嘶哑:“真的是‘七星’?”
赵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从……从目前的调查来看,外国敌对势力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尝试接触刘豪强,也就是你口中的‘七星’。”
李弓角低头,深深叹了口气:“你在这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赵忌愣了愣,颤抖道:“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顺水推舟?”李弓角喃喃自语,“我可是为了你们把命都豁出去了,你却顺水推舟啊……”
赵忌没有话,倒是玉娆帮他道:“这也不能怪忌哥,怪只能怪你姓陈。”
李徽猷走了过来,将李弓角拉到李云道待着的大树下,兄弟仨不知道在讨论着些什么。
玉娆侧着耳朵只听清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但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楚,最后只好放弃,转向赵忌道:“忌哥,你他们三兄弟会放过我们吗?”
赵忌了头:“他们三兄弟,一个看上去憨傻,一个被美貌遮掩了智慧,最后一个看上去狡诈无比,实际上是聪明的人。这哥仨,其实都有大智慧的人。放心吧,他们不会动我,更不会动你。否则,刚刚你被石头砸晕过去,他们就会把你扔在原地,而不是带着你走到这里。”
玉娆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放我们走?”
赵忌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是我们俩单独行动安,还是跟着他们仨更安些?”
玉娆想了想,恍然道:“他们好像更擅长应付眼下的环境。”
赵忌看了一眼三兄弟的方向,叹道:“何止是擅长啊,你不懂,我的一位老师曾经教过我,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猎人。”
“天生的猎人?”玉娆不解。
赵忌道:“这兄弟三人,老大是天生的猎人,老二也是猎中高手。”
“那老三呢?”玉娆明显对李云道的定位有些好奇,事实上从短短不到一天的相处中,她已经体会了李云道的厉害之处。
赵忌头道:“王家这个嫡孙,走的是最上乘的猎人路线。”
“最上乘?”
“对,就是猎人先猎心。”
大树下,李弓角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徽猷也习惯性地靠着大树,望着漫天星辰,若有所思。
李云道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无奈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跟赵忌算账也不迟!反正他们赵家跟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龌龊,到时候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李弓角突然道:“三儿,我不想当兵了。”
李云道和李徽猷不约而同地一愣,随即两人释然,弓角看上去憨憨傻傻,其实极重感情。这次事件中,无论是七星的背叛,还是战友们的牺牲,都让他淳朴而善良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李云道也不劝他,笑道:“反正我当初觉得你跑去当兵也不是什么好事,着枪林弹雨,指不定哪天就报销在异国他乡了,想给你收尸都有心无力。不当这劳什子的兵也好,流水村里头的那些个牲口,除了晚上在被窝里拱媳妇儿,大多数时间不都在墙角里蹲着晒太阳嘛!”
李徽猷没有话,只是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对他的决定表示赞同。
李云道瞥了他一眼,道:“二哥,要不你这特工也别干了,怪危险的!”
李徽猷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能再干一段日子,我还有些事情要调查,等弄清楚了再决定也不迟。先帮弓角看看,真转业了的话,干啥去!”
李云道笑道:“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大哥,等过了今晚,我跟你一起回趟北京,你得跟陈霖老爷子好好敞开心霏聊了聊。”
李弓角了头:“到时候再吧。”
李云道突然耳朵动了动,随后鼻子翕张数次,低呼一声:“不好,有军犬。”
赵忌也没料到那边会如此不依不饶,咬牙切齿道:“妈的,跟他们拼了!”
李云道拉上玉娆,没好气地回头道:“要拼你一个人拼,我们连把枪都没有,拼个毛线啊!”
赵忌见四人循着道路快速开拔,一边暗暗问候了那昏迷不醒的老头子的十八代祖宗,一边快步追上大部队。
一个十五人队从甘蔗林里追了出来,队伍最前方的伙子手里牵着一只训练有素的德国黑背。
随着黑背牧羊犬窜上市政道,队员们才觉得眼前一亮,摆了刚刚暗无天日的甘蔗田,终于踏上了与人类文明接壤的地方。
昏黄的路灯下,一队穿着深蓝色统一制服的年轻人跟在黑背牧羊犬身后疾速前进。
很快,黑背牧羊犬在一颗树下狂嗅不止,之后又对着驯养员吠了两声,驯养员连忙上去给了黑背奖励,观察现场的脚印后,向队长汇报道:“王队,五个人的脚印,其中有两个是目标人物。”
王队冷笑打量着绵延的路:“我就不信他们真能逃到天涯海角去。”
黑背犬在周边嗅着些什么,突然,黑背开始狂打喷嚏,驯养员连忙上去检查,恨恨地在一条丝巾上踩了数脚。
“怎么了?”王队长问道。
驯养员心疼地抚摸着黑背的脖子,黑背犬仍旧在不停地打着喷嚏:“这些杀千刀的,居然用胡椒粉对付我家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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