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康钦是七窍流血而死的,死状极其恐怖。rg同一个号子里的都是些偷摸的嫌疑犯,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再加上凶神恶煞的管教员,一个个面壁蹲着,脑袋塞在双膝间,不敢去看那具尸体,更不敢回头看暴跳如雷的孙所长。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管教凑到孙所长耳边耳语了几句,孙所长脸色陡然一变:“李局长亲自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中毒暴毙的嫌犯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管教声道:“孙所,您有所不知,我刚刚跟市局刑侦的哥们通了电话,那边死掉的这个嫌犯,很可能就是杀害康局长的凶手,而且前段时间,还企图毒害李局长……”管教的声音来,因为他看到孙所长的脸色来难看。
孙季勇的想觉得自己被人坑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扔到看守所来,居然也没人跟自己打个招呼。杀害前任局长和企图谋杀现任局长的嫌疑人,这纯粹是个超大的马蜂窝,送到谁家谁倒霉,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孙季勇什么都要将他放在单独的号子里去。
孙季勇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位传中的局长,之前局里开大会,局领导都坐在主席台上,局长也不是主角,大会议都是一把手在发挥,如今局长以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出任代理局长,而且据传闻拿掉“代理”两个字的机率极大,这就由不得孙季勇一个四十多的人站在比自己十来岁的年轻局长面前不得不心翼翼地伺候着。
“李局长,我承认错误,嫌疑人在我这里莫名死亡,我首当其冲地应该当承担责任!”孙季勇一脸懊悔,“我愿意承担部责任。”
李云道打量着孙季勇,这也是他第一次跟这位看守所所长正面打交道,倒是没想到孙季勇是个挺有担当的人,不过他也看得出,这位孙所长很紧张,话时不停搓着双手,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李云道拍了拍孙季勇的肩膀:“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走,先进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孙所长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殷勤地介绍情况:“号子里其他总有八个人,三个偷,两个骗子,还有三个是打伤人进来的,进号子前,我们都照例收缴了所有的随身物品,连腰带都收掉的。”
一路上李云道听是静静地听孙季勇介绍着,一句话也没,是这样,孙所长毕恭毕敬,等走到出事的号子时,孙所长背上都湿透了。
号子不过二十平方,一张通铺,角落里就是洗涮上厕所的区域,条件简陋。尸体躺卧在通铺上,七窍流血。不等李云道打招呼,一直跟在他身后拎着一个箱子的年轻女子径直跨上通铺,开始检查尸体。
“从表象来看,死者所中的应该是一种抗凝血的烈性毒,毒性发作极快,从中毒到死亡前后应该不超过三分钟。”林桃子很专业,听得一旁面壁的犯人纷纷转过头来表示赞同。熊康钦从毒性发作到死亡的时间的确很短,似乎突然就开始抽搐,然后眼耳口鼻间就开始往外渗血,当时吓得几个胆的嫌犯尖叫起来。
李云道却一直在打量号子的环境,这类多人牢房大多阴暗潮湿,有毒虫鼠蚁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如此剧毒的蛇或毒虫在西湖这样的城市极为罕见。一个擅长用毒害人的家伙死于剧毒,正验了那句“玩火者必**”的古训。
“从目前看,死者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但要进一步检测后才能确认。”林桃子从通铺上跳了下来,皱眉打量着牢房的环境,“我孙所长,你是不是也该组织大家打扫打扫这些房间,你住在这里跟住公共厕所有什么区别?”
孙季勇涨红了脸,他一时间弄不清林桃子跟李云道的关系,不敢怠慢了这位姑奶奶:“是是是,回头我立马组织人手在所开展大扫除工作。”
林桃子却得寸进尺:“得想办法独立出卫生间,不然这种卫生条件下,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
孙季勇连连点头:“对对对,马上整改……可是这经费……”
李云道笑了笑:“孙所长,林处长的意思是让大家更注意卫生环境,往前追溯半个世纪,大家伙儿的生活条件比这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是不是?”
孙季勇一脸感激地看向局长,他没想到局长会站出来给自己解围,现在这当口,他也只当虎落平阳了,面对一个脾气如此古怪的法医,他只能把这口气生生地咽下去。
法医和技侦都勘察得差不多后,李云道也跳上通铺,敏捷的身手倒是将孙季勇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这位局长如此还兼任着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此时熊康钦肥硕的脸上呈现黝黑色,再配以七窍流血的面孔,看上去极为狰狞。李云道依稀记得这个肥胖苗人的体味极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类似于狐臭的味道,但是此时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他“咦”了一声,将正欲先行离开的林桃子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发现什么了?”林桃子跟李云道话一直没大没,好在李云道也不意,倒是将一旁的孙所长看得心惊肉跳,还好刚才没怼上这位出言不逊的法医处处长,否则此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样子局长跟这位林处长有那么点“情况”啊!
李云道却不知道孙季勇所想,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尸体上,他抬头看了林桃子一眼:“有什么毒性成份能让尸体在死后就停止散发体味?”
林桃子想了想道:“这有很多种可能性,人的体味实际上是汗腺所排出的各类化合物都产生的自然味道,心脏停止跳动后,这部分的机体功能从原则上来讲已经丧失了,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味道只会慢慢散去,直至尸体开始腐烂。你的毒性掩盖体味的可能能也有,尤其是这类抗凝血的毒,皮下出血也会影响体味的散发。”
李云道仔细嗅了嗅,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只是他自己也不清在哪儿闻到过,也闻不出这倒底是一种什么味道。
诚惶诚恐地将李云道一行送上车,看法医将尸体搬上运尸车,孙季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身边微胖的管教嘻皮笑脸道:“孙所,咱们这位未来的一把手大人看上去很好相处啊!”
孙季勇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管教似乎也觉得被骂是种耻辱,相反笑得更加谄媚:“你可别告诉我局长是笑里藏刀,不至于吧,局长才多大,哪里有那些老官油子才使得出的把戏?”
孙季勇望向逐渐消失的车队,终于松了口气:“我在这个看守所待了二十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了。局长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见,或者可以是绝无仅有。不过,很多年前,我倒是见过一个类似的年轻人,那会儿我刚来见习,那个人也跟局长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对,我怎么感觉这么像呢。”
“谁啊?”胖管教很好奇。
孙季勇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只是道:“把那间牢房空出来,暂时不要进人了。那八个人都分开关,等这事儿过了再做安排。”
胖管教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连忙照所长的吩咐去安排下面的事情了。
孙季勇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在办公区走廊的顶头,正对着通道,门是指纹锁的防盗门。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拿起毛巾擦了把脸,目光却落在办公桌最下方的抽屉里。
他缓步走过去,抽屉上三层都没有锁,唯独最下面一个抽屉上了一把老式的挂锁。他叹了口气,坐下身子,从最上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书,书里夹着一把钥匙。
打开挂锁,拉开抽屉,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厚厚的相册。
他叹了口气,将相册取了出来。
相册里大多都是老照片,前面的一些照片甚至都是黑白的。照片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在九十年代初那几页上,年轻的孙季勇穿着笔挺的*,英姿勃发,挥斥方遒。其中一张照片因为年代久远了,所以显得色彩斑驳,但照片上仍能清楚地看到,穿着一身帅气*的孙季勇与一个穿着囚服的男子勾肩搭背,背景里是老看守所的篮球场,如今早已经不复存在。
他叹了口气,望着照片中穿着囚服的男子,又微微叹了口气。
那男子长相倒也不算英俊,但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觉得豪气冲天,眉目间,仅隐隐跟如今的戚家大少爷戚江有五分相似。
孙季勇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局长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快到副厅了,又岂是一个在泥水坑里的家伙可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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