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发生的事,桑德斯透过心灵系带,告诉了安格尔。
或者说,将记录的画面,在安格尔的思维中重演了一遍。
说来,他和白熊离开了大半一刻钟,而在这段时间内,多多洛和波波塔的交谈,其实屈指可数。
“你是谁?”多多洛率先打破了沉默。
波波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沉默。
直到安格尔回返前,多多洛才说了一句:“我们,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波波塔听到这一句后,重重的点点头,然后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表情越发的激动。而另一边的多多洛,则陷入了沉思,直到安格尔到来。
安格尔回到大厅后,显然打破了某种平衡的氛围,之前那微妙的氛围逐渐消散。多多洛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安格尔。
气氛,从凝固变得轻松。
安格尔坐到了多多洛的对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你刚才似乎在思考事情?”
多多洛露出有些赧然的笑容:“刚才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所以没有注意到你离开了。不过,后来想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多多洛指了指波波塔:“他应该和我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什么联系?”安格尔用余光看了眼站在另一侧的波波塔,他能看到波波塔露在外面的手掌,正握着拳,似乎有些紧张。
多多洛转过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波波塔:“他似乎是我的孙辈?”
噗呲——
安格尔猛地捂住嘴,这个回答实在太优秀了,他差点就没把持住!幸亏捂了嘴,要不然嘴里的茶水都会喷出去!
另一边的波波塔也瞪大了双眼,他以为多多洛已经看出了他们之间同族的身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所以,他是被口头占便宜了?
假意咳嗽了两声,遮掩住之前的失态,安格尔挑高了眉:“你说他是你的孙辈?”
“我不知道,但我有这种感觉。”多多洛一脸正色的答道,眼睛直视着安格尔,让人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正经。
安格尔原本觉得这就是个无稽笑谈,但看着多多洛的表情,猛地想起多多洛的真实年龄。
至少超过千年。
波波塔和花雀雀从小生活在童话世界,多多洛则生活于千年前的童话世界。
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如此!
“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安格尔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多多洛迟疑了片刻,才点头道:“好像有,但并没有太紧密的血缘关系。”
换言之,他们可能是出自同一个族群,但不属于直属血亲。
安格尔之前差点以为,波波塔就是多多洛的真实后代,那样的话,就真的是奇妙的缘分了。不过,就算不是直属血亲,波波塔应该也算是多多洛的孙孙孙辈。
不过,安格尔虽然自己心里知道,但却不能表明。因为目前,谁也不知道多多洛已经活了千年。
“你年纪轻轻,哪有什么孙辈。估计,就是某种远亲关系吧。”安格尔顿了顿:“毕竟,你们是属于同一族人。”
“波波塔也是拜源族?”多多洛问道。
“你知道自己是拜源族?”安格尔倒是有些意外,多多洛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树灵大人和玛雅导师,都曾告诉过我。”
既然多多洛对自己身份有了解,安格尔也没有再卖关子,对多多洛点点头:“没错,波波塔也是拜源族,是你的同族。”
安格尔以为多多洛会惊讶,会继续追问族人的一些信息,可多多洛的态度却很平静,对于这个答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不好奇自己的同族吗?”
“我对他并不好奇,我对所谓的同族,也不感兴趣。”多多洛顿了顿,清澈的眼神看向安格尔:“不过既然是安格尔带来的,我会去想知道,为什么。”
安格尔能看出多多洛的眼神中,是真的对波波塔,对自己的族人不怎么关心。
似乎,在他的世界里,缺失了共情的模块般。
这大概是他昏睡了千年的后遗症?安格尔如此想着,但回想起多多洛的一些“印随反应”,似乎又不怎么像。
或许,只是他天生情感淡漠?
另一边波波塔听到多多洛的回答,明显的怔楞住了。对于他而言,族人大概是他生命里看的最为重要的一部分,甚至为了重燃祖坛,他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多多洛的回答,明显带着淡漠,这让波波塔有些无法接受。
这种感觉就像——
当他高举理想的火炬,却被泼了一场冷雨。
“你说你对同族并不感兴趣,但他是你的根!”
波波塔忍不住皱起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多多洛的身前,捏住多多洛的衣领,对着他质问起来:“你知道,拜源族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拜源族变成如今这般,是谁造成的吗?”
多多洛近距离看着波波塔,哪怕有兜帽遮掩,但也看到了波波塔那张变形且狰狞的脸。但多多洛似乎浑不在意,那种冷淡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波波塔看着多多洛的眼神,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他松开多多洛的衣领,有些颓丧的撑在桌子上,手臂在颤抖:“当我得知,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族人,你知道我是多么期待吗?我期待着见到你,我期待着相逢的喜悦,我期待你会理解我的理想。”
“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波波塔一瞬间,整个人仿佛都颓丧了几十岁。
现场一阵安静,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白熊走进大厅,才打破了这场沉默。
白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来是打算走到安格尔身边,询问一个结果。但他发现,大厅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他想了想,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默默的站到了一旁。
“我知道。”清越却冷淡的声音,从多多洛嘴里传出,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我看到了一些画面,你做了一些你以为是对的事情,所以你才会变成了如今的状况。”多多洛:“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但我能猜出来,是为了族群的重荣,对吗?”
波波塔迟钝的回头,眼里带着惊讶,多多洛说他看到了,意思是他用预言术看到了?
“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多多洛依旧用冷淡的语气道,“而且,你觉得你是对的吗?”
波波塔:“我这么做,是为了重燃薪火,是为了让族群延续,我没有错。”
“可我看到的画面告诉我,并不是这样,你失去了一切,你害了自己,你什么也没得到。”多多洛顿了顿:“甚至,你还差点连累了安格尔。”
“你只是陷入自己的执念,用它在贯彻自己的正义。”
多多洛平静的说完这一切,波波塔则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他并没有被多多洛的话说服,不过他听出了多多洛和他完全两种不同的价值观。他明白,这种根深蒂固的价值观,让自己根本无法影响多多洛的选择。
“你不理解我的梦想,也不明白我的坚持。”波波塔有些失神,大概是觉得,或许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现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安格尔也有些意料不及。
不过,他们俩人的观点,似乎都没错。大概是波波塔太过偏激,让多多洛的反应,也比平时更加尖锐。
针尖对麦芒,他们之间目前想要达成和谐,如今看来并不容易。
“对错另论。”安格尔咳嗽了一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看向波波塔:“你的确不该用自己的执念,去要求多多洛也这么做。”
波波塔抬起头,看向安格尔:“可是——”
“没有可是。”安格尔直接打断了波波塔的话:“我曾经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不过,这件事本身并不会要求多多洛去继承你的执念。”
交予源火、点燃祖坛。安格尔相信,多多洛不会拒绝,这对他并没有坏处,而且因为源火的缘故,还大有好处。
但是,若是多多洛继承了波波塔的执念,将一整个种族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这是安格尔也不会乐见的。
因为这种责任太大,大到甚至可能会影响多多洛的未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答应的事,不会食言的。”安格尔用这句话,暂时了结了这场冲突。
桑德斯这时也终于动了,打了个响指,波波塔便消失在了原地,被带进了重力花园。
安格尔则看向多多洛,笑了笑:“别想太多,我今天让他见你,是因为我答应过他。”
多多洛:“我明白。”
“看来,你是真的看到了不少画面。”安格尔挑了挑眉,要知道很多预言系的正式巫师都无法预见,但多多洛似乎能突破了这个障碍。
“只能看到他身上的一些事情,很少能看到安格尔你的。”多多洛看到的画面中,波波塔对安格尔有恶念,但后来安格尔为何会和波波塔又在一起了,这就不知道了。
看着多多洛好奇的眼神,安格尔并没有解释,只是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找个话题暂罢,安格尔瞥到另一侧满脸焦急的白熊,对多多洛道:“对了,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确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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