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一桌,诸葛清琳湘云迎春惜春,一面又拉了南宫威满二人打横.三桌上,尤氏李纨又拉了雨珠彩云陪坐.
四桌上便是紫鹃,莺儿,珍珠,小螺,司棋等人围坐.当下南宫璀云等还要把盏,吴瑜等四人都说:“这一闹,一日都坐不成了。【】”方才罢了.两个女先儿要弹词上寿,众人都说:“我们没人要听那些野话,你厅上去说给姨太太解闷儿去罢。”一面又将各色吃食拣了,命人送与薛姨妈去.柳敬宣便说:“雅坐无趣,须要行令才好。”众人有的说行这个令好,那个又说行那个令好.诸葛清琳道:“依我说,拿了笔砚将各色全都写了,拈成阄儿,咱们抓出那个来,就是那个。”
众人都道妙.即拿了一副笔砚花笺.纯悫近日学了诗,又天天学写字,见了笔砚便图不得,连忙起座说:“我写“.大家想了一回,共得了十来个,念着,纯悫一一的写了,搓成阄儿,掷在一个瓶中间.南宫璀云便命平儿拣,平儿向内搅了一搅,用箸拈了一个出来,打开看,上写着“射覆“二字.赵雨杉笑道:“把个酒令的祖宗拈出来.`射覆'从古有的,如今失了传,这是后人纂的,比一切的令都难.这里头倒有一半是不会的,不如毁了,另拈一个雅俗共赏的。”
南宫璀云笑道:“既拈了出来,如何又毁.如今再拈一个,若是雅俗共赏的,便叫他们行去.咱们行这个.“说着又着雨珠拈了一个,却是“拇战“.史湘云笑着说:“这个简断爽利,合了我的脾气.我不行这个`射覆',没的垂头丧气闷人,我只划拳去了。”南宫璀云道:“惟有他乱令,宝姐姐快罚他一钟。”赵雨杉不容分说,便灌湘云一杯.南宫璀云道:“我吃一杯,我是令官,也不用宣,只听我分派。”命取了令骰令盆来,“从琴妹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
吴瑜一掷,是个三,岫烟柳敬宣等皆掷的不对,直到纯悫方掷了一个三.吴瑜笑道:“只好室内生春,若说到外头去,可太没头绪了。”南宫璀云道:“自然.三次不中者罚一杯.你覆,他射。”吴瑜想了一想,说了个“老“字.纯悫原生于这令,一时想不到,满室满席都不见有与“老“字相连的成语.湘云先听了,便也乱看,忽见门斗上贴着“红香圃“三个字,便知吴瑜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见纯悫射不着,众人击鼓又催,便悄悄的拉纯悫,教他说“药“字.
诸葛清琳偏看见了,说“快罚他,又在那里私相传递呢。”哄的众人都知道了,忙又罚了一杯,恨的湘云拿筷子敲诸葛清琳的手.于是罚了纯悫一杯.下则赵雨杉和南宫璀云对了点子.南宫璀云便覆了一个“人“字.赵雨杉笑道:“这个`人'字泛的很。”南宫璀云笑道:“添一字,两覆一射也不泛了。”说着,便又说了一个“窗“字.赵雨杉一想,因见席上有鸡,便射着他是用“鸡窗”“鸡人“二典了,因射了一个“埘“字.
南宫璀云知他射着,用了“鸡栖于埘“的典,二人一笑,各饮一口门杯.湘云等不得,早和柳敬宣“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柳敬宣,雨珠赢了平儿,尤氏赢了鸳鸯,三个人限酒底酒面,湘云便说:“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的话,共总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众人听了,都笑说:“惟有他的令也比人唠叨,倒也有意思。”便催柳敬宣快说.柳敬宣笑道:“谁说过这个,也等想一想儿.“诸葛清琳便道:“你多喝一钟,我替你说。”柳敬宣真个喝了酒,听诸葛清琳说道:
落霞与孤骛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足雁,
叫的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说的大家笑了,说:“这一串子倒有些意思。”诸葛清琳又拈了一个榛穰,说酒底道:
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令完,鸳鸯雨珠等皆说的是一句俗话,都带一个“寿“字的,不能多赘.
大家轮流乱划了一阵,这上面湘云又和吴瑜对了手,李纨和岫烟对了点子.李纨便覆了一个“瓢“字,岫烟便射了一个“绿“字,二人会意,各饮一口.湘云的拳却输了,请酒面酒底.吴瑜笑道:“请君入瓮。”大家笑起来,说:“这个典用的当。”湘云便说道:
奔腾而砰湃,江间波浪兼天涌,须要铁锁缆孤舟,既遇着一江风,不宜出行.说的众人都笑了,说:“好个诌断了肠子的.怪道他出这个令,故意惹人笑。”又听他说酒底.湘云吃了酒,拣了一块鸭肉呷口,忽见碗内有半个鸭头,遂拣了出来吃脑子.众人催他“别只顾吃,到底快说了。”湘云便用箸子举着说道:
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众人越发笑起来,引的珍珠,小螺,莺儿等一干人都走过来说:“云姑娘会开心儿,拿着我们取笑儿,快罚一杯才罢.怎见得我们就该擦桂花油的?倒得每人给一瓶子桂花油擦擦。”诸葛清琳笑道:“他倒有心给你们一瓶子油,又怕挂误着打盗窃的官司。”众人不理论,柳敬宣却明白,忙低了头.彩云有心病,不觉的红了脸.赵雨杉忙暗暗的瞅了诸葛清琳一眼.诸葛清琳自悔失言,原是趣柳敬宣的,就忘了趣着彩云,自悔不及,忙一顿行令划拳岔开了.
底下柳敬宣可巧和赵雨杉对了点子.赵雨杉覆了一个“宝“字,柳敬宣想了一想,便知是赵雨杉作戏指自己所佩通灵玉而言,便笑道:“姐姐拿我作雅谑,我却射着了.说出来姐姐别恼,就是姐姐的讳`钗'字就是了。”众人道:“怎么解?“柳敬宣道:“他说`宝',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钗'字,旧诗曾有`敲断玉钗红烛冷',岂不射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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