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摸金求世杰跟他去一趟井子巷老宅。上次下去的时候,分金尺和罗盘掉在了下面,那可是方摸金先祖传下来宝器,不找回来,以后下地干活儿都不踏实。这回赶来北京,就是办这件事儿。但世杰不用跟他一块儿下海眼井,就在快到地下河的洞口,帮方摸金掌下绳儿,方摸金拴上绳儿进去找东西,有什么问题,拉绳为号,世杰拽人回来,免得方摸金在下面失了方向。
听到此处,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方摸金曾告诉我,他那摸金的家史都是后来为销赃唬人编造的,但如果分金器,罗盘什么的,是祖上传下来的,那方摸金在我面前一定是在隐藏身份,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在那时他已然知道我之后会了解很多关于海眼井和玄门的秘密?世杰显然没意识到我的分神,继续向下讲着。
世杰拗不过方摸金,心想,只要不靠近海眼井,似乎也没多大危险,当夜便随方摸金去了井子巷。世杰虽未进过井子巷老宅,翻墙进院后,却发现里面的环境自己竟然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究竟是梦境还是受方摸金之前讲述的影响。那时,已是后半夜,但院子里一丝虫鸣蛙叫都没有,静得让人耳膜直痒。方摸金倒很熟悉,进了老宅二进院的假山,将地上的方砖启了,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把长绳从背包里取出,扛在肩上,招呼着世杰下洞。那时,看着隐隐白气上冒的洞口,世杰真有心放弃,可又不忍方摸金一人儿下去,咬了咬牙,进了洞。
洞中所见与方摸金之前的描述基相同,只是冷的让人难以忍受,世杰裹着羽绒服,依旧觉得寒气浸骨,哆嗦个不停,猛得注意到方摸金只穿了一件短皮衣,却象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前面疾走如飞。走了十几分钟,世杰听到远处有淡淡的流水声传来,隧洞的直径也慢慢变宽。方摸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把那捆白色的尼龙绳一头缠在自己腰上,另一头交到世杰手中,嘱咐世杰绳索放完时,就往回扯三下,方摸金就往回返。方摸金若是找不到路了,就沿着绳子走回来,但世杰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松绳,也不要再往里走。世杰点点头,方摸金就继续向洞的深处走去。世杰把绳子一端系在自己的左臂上,然后在洞壁边上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等着。
那捆绳子比指还要细得多,大约有两三百米长,方摸金刚进去时,绳子拉拽的速度还比较快,但不久,绳子的速度慢了下来,一两分钟后,完停止了,世杰手边还剩下半捆。就这样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绳子纹丝不动,但世杰的身上已冷得熬不住。世杰从兜里摸出烟和火机,想点上一支,但按了几下,火机上火苗跳了两下,就熄灭了。世杰把火调到最大,火机上才点起很的火苗,而且是灰蓝灰蓝的颜色。世杰心里,八成是洞里缺氧造成的,这念头刚起,立马就觉得呼吸变得粗重,头也愈发沉了起来。世杰不敢再起身,蜷在地下抽了两根烟,手上的绳子还是没一点动静,好象另一端什么也没绑,只是静静地垂在地上。
这种无声环境,对人是一种极严酷地折磨,世杰努力站起身,冲着黑暗深处喊了两声方摸金,但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别的什么都没有。而那回音明显比在山谷中,楼道中的回音来的清晰,你甚至能感觉到,它每向前一段,音调就会降低一度,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但回音的最后,听起来却不是自己的声音,倒象是远处有人在应和着,此起彼伏,绵绵不断,世杰不敢再喊。而这时,远处黑暗中划过一道光亮,似有什么在向这边移动,世杰这才放下心来,应该是方摸金回转了。
但几分钟后,世杰意识到了不对,一是,那光亮逐步挪近,却不是来自电筒的光,一跳一跳的,应是很多的烛火。二是,在淡淡的烛火中,并不是方摸金的身影,而是影影绰绰的象一大队人蜿蜒前行。三是,远远传来鼓乐之声,却不是方摸金所的青衣唱段,倒象是农村发丧时的吹吹打打。世杰的心一下揪起,隐隐又有了在晋南夜走荒坟遇女尸的感觉。而此时,他呆着也不是,走了也不是,进退维谷之际,只有看着那光亮靠近,听那嘈杂乐声敲响。世杰依稀可以看清,光亮中的人影有几十个之多,也许隐在黑暗中的还有更多,而前面打头的几个穿的却是前朝宫廷中的服饰,华丽无比,亮丽光鲜。
世杰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方摸金,依旧毫无反应,他只好咬咬牙,开始用力向后拽绳子,但拉回来几米之后,绳子已崩得笔直,再拽不动了。那群缓步而来的人离世杰己不到十米,一个个面容呆滞,眼神直勾勾地向前,四肢挪动时,完是僵硬的,世杰心下大怖,用尽浑身气力,把绳子往回一带,叭的一声,指粗的尼龙绳似从中间断开,世杰控不住身形,急退几步,跌倒在墓道中,后脑却撞在石壁上,眼前一黑,面前的人群模糊了一片。在世杰失去知觉之前,他看到那群人朝他的方向聚笼来,光线来亮,但一股难闻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讲到这里,世杰停了下来,去摸烟盒里的烟,烟盒却空了,我从包里掏出一包,扔给他,问他之后又如何了。他慢慢拿出支烟点上,抬头看了看我,眼中满是惊惧。这眼神的内容我认为既使是影帝也无法表达出来,应不是在我面前的刻意而为,但如果时隔近十年,谈到此依旧有这样的反应,那么在当年,又是如何地惊悚人心呢?外面的风又大了些,卷的落叶撞在窗上,啪啪的乱响。世杰望着窗外,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我呢喃。“之后呢?之后我就醒了。“
“醒了?难道之前你的只是个梦“我委实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精彩故事不过是南柯一梦的事实,世杰花这么长时间给我讲个梦,又意义何在?不过,想起我在晋南的白日梦,似乎这梦境就与海眼井,玄门有着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无关我的打断,此时的世杰与话痨无异,只剩我一杯,一杯自斟自饮,接着听他已不太连贯的叙述。
世杰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如常般的躺在床上。头有些痛,用手摸了一把,有些干结的血块,而抬眼看桌上,昨夜的两杯残茶依旧,似乎昭示昨夜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个梦。世杰翻身下床,从床下拉出行李箱,箱内的三头镇墓兽已踪迹无。可自己是如何回到院床上,自己在井子巷下昏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方摸金到底有没有从墓道里上来,这一切仿佛是大脑中的空白,一个己被删除的程序。
世杰想怕,飞快地从屋里蹿出,跑去了胡同口的卖部,用公用电话拔了方摸金的传呼,之后便在墙根儿下等着。这时,世杰才注意到,一夜狂风之后,树木尽秃,阳光倒是没了遮拦,恣意地洒在身上,很是温暖。约摸两根烟的功夫,电话响了,方摸金的声音从电话线另一端传来。世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忙接着问他,他是折回来在墓道发现了自己,把自己又弄回了院吗?分金尺和罗盘找回来了吗?电话那头,方摸金明显愣了一下,急匆匆道:“世杰,你子是不是喝茶都能醉啊,什么胡话,没睡醒吗?昨儿晚上聊完天,我就回旅馆了,今儿一早回山西的火车,我哪有功夫和你下墓啊?你不愿意跟我去晋南,也犯不着吓唬我啊?那镇墓兽我带回山西替你处理了,明年开春我下晋南的唐墓,你要想来,随时给我电话,我缺人,你不来也没事,事儿成了,我让冯四带东西过来找你,进站了,不多了,得进站了。“
电话盲音传来时,世杰也没能插进去话,挂上电话,呆了一阵,心乱如麻,后脊发冷,才发觉自己连外套都没穿,就跑了出来,骂了句真他娘的冷,电话费也忘了给,飞野似的跑回了甜水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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