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爷子正是向应成的后代,这个梦并没有因为时代更迭而中断,也不会因物是人非而改变。只是到向老爷子这代,可能是地质灾害更加严重,绵忻托梦的次数来多。光是做点儿法事什么的,已经完解决不了问题。
以前,在瑞王坟看坟的共有六户人家,其中就有向家,守了上百年,直到军阀把墓盗了才离开。这早不是父债子还的事情,而成了一个家族不能言的传承。向老爷子也曾经反抗过,对绵忻的托梦不理不睬,但结果是身边的子侄也开始做同样的梦,让他不得不去解决。
只是两个月前,绵忻又来找他,这次梦里的绵忻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浑身淌着水。绵忻告诉他,地下河涨水了,快要淹进墓室,让向老爷子尽快想办法把他的棺椁运出来,找个地方存一下,水退了再把棺椁放回去。这下可难倒了向老爷子。总不能弄辆车停在路边,把瑞王的棺椁刨出来,弄上车再运走吧?谁又会相信自己这么做得真实目的呢?
但是,绵忻告诉他,这一次的事情做完,两家的孽债就算两清了,不久之后,这里的道路要拓宽,估计瑞王坟就要扒掉了,他的棺椁自然也会迁走,风水如何与向家再无关系,以后也不需要向家再世代守着这墓。
这就是百贯道向家的最后一个局,一个了结两百年恩怨的局,也是一个注定不同寻常而惊世骇俗的局。
向老爷子找来族里堂弟一起商量了三天,终于有了个初步的计划。其实,遮掩一件事的真正意图,未必只有把它隐藏起来这一条路,有时,把它放在明处,只是把别人的注意力引开,依旧可以不为人知。那么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当然就是穿云手了,神神鬼鬼的,其实更容易在民间散播,时间长了,大家传成了真事儿一般,能赶早一点儿,能在外面忍一夜,谁也不会冒险去赶末班车。
那一段时间,向老爷子和族里的人很忙,几乎每天都要坐这趟末班车,黑衣人是他和他的堂弟,中间那个只是用木棍支起一个空袍子。最初撞上这事的老人和年轻人当然也是向家的族人,最初去调度室向钟大姐反应情况的也是向家的人,那无数封的群众来信当然都是向家的手笔,连失踪那趟公交车的司机也是向家的人,车里的售票员不是,但他得了向家一笔丰厚的酬劳,自然跟着司机一口咬定看到了邪异的事情,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当然在末班车失踪的那一趟,向老爷子在瑞王坟起出了棺椁,运上了公交车,开到万安公墓附近,把棺椁放进了事先挖好的土坑中,上香祭拜了一下,返回了车里,就等着瑞王坟的水退了,再把棺椁运回去。
听到这里,我不禁插了一句:“向老爷子,那你们辛苦布了场,集体催眠的法子并没有用上?事情就解决了?”
向老爷子苦笑一声:“怎么没用上,真真正正的用上了。”
向老爷子告诉我,集体催眠这个法子,百贯道里称为百里雾,但在他原的计划里,是个辅助的隐线。毕竟自己族里的那个司机不可能每天都开那趟末班车。在别的司机开的时候,向老爷子就要用上百里雾了,暂时催眠司机和售票员的目的就是延误时间,造成晚点的事实,加深司机的恐慌心理,而为最终计划的实施铺平道路。
“既然车队的司机是内线,选个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棺椁运走,又何必费那些周章?”我依旧没有完想透其中的关节。
“常,亏你是常家的传人,没听过立幡引路吗?”向老爷子话一出口,我一下反应过来。中国古时迁坟是有个立幡引路的法,意思是,迁坟前一定要打着白幡,沿途撒些纸钱,沿着旧坟到新坟的路走一趟后,才能再起运棺椁,为的就是让死者的魂魄还能找到去新坟的路,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而且,坟内葬了几个人就要走几趟。那么之前公交车的每一次晚点,既是向老爷子做得场,又是在引一次路,而瑞王坟里埋了他的家眷子孙,人数应该不少。
另外我也意识到这么做得另一层作用:毕竟这条路上往来的车辆行人不少,如果没有这些神鬼之事铺垫,有人看到公交车停在瑞王坟边上,一帮人搬着棺材上车,那他可能第一反应就是去派出所报案了。
我朝向老爷子点点头,没想到向老爷子下一句话颠覆了我之前所有的设想。
“常,你看这计划天衣无缝是吧?但结果你永远猜不出来。”
“难道是运棺椁的那一趟出了什么意外?”我实在想不出百贯道的计划中还有什么纰漏。
“过程很顺利,一直到万安公墓,我们把瑞王的棺椁埋好,都与计划严丝合缝,但最后的问题出在百里雾上。百里雾还是用上了,可惜中招的是我们,很可笑吧?”向老爷子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见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向老爷子拿起手巾擦着额头上的汗,而我却从后脊梁冒着凉气,一时不知该些什么。
“我们把瑞王的棺椁安排好,当时一共去了十二个人,都下了车,回去时,我的一个外甥走在前面,上了车走了几步,就愣在那里不动了,我和其他人上了车才发现,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人,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向老爷子停了下来,从我这儿拿了支烟点上,吸了两口,这是我们谈话开始这么久,他第一次拿烟来抽,看得出他此时紧张的心情。
“车后排的人与我们一样,穿了一身黑袍,看不清他的样貌,判断不出他的年纪,印象最深的只是他阴冷的眼神,你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神吸引,然后就被冻在原地,四肢都不能活动,这个时候,车外面的柳条晃得很厉害,但你一点听不到风的声音。车上我们所有人都僵住了。”
向老爷子手上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骂了一句,扔在地上,但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点上。
“那时,我就在想,这不是百里雾吗?没曾想,机关算尽,最后栽在自己的手艺里。之后,我不用,你也就知道了,我们十二个人,都陷入神昏智丧的状态,整整两天的时间。”向老爷子不再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而我跟没有从他刚刚震撼的叙述中恢复过来,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公交车失踪的两天,竟然不是百贯道布的局,向老爷子还是局中的受害者,这案子我一路查下来,终于真相浮出了水面,可哪曾想,水下似乎还有个庞然大物潜行。我一时真的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之后我们醒来,发现我们坐的公交车就停在万安公墓的路边,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已过去了两天。而每个人事后无论怎么回忆都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天里,我们去了哪?见了谁?又是如何回到原地。”
“车里坐的人您认识吗?”我依旧希望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能找到些线索。
“当时车厢里很昏暗,我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但内心里一直有个直觉,这个人有一点儿熟悉。常,我知道你依旧怀疑我刚才话的真实性,但你想,我们原来的计划只是把瑞王的棺椁运到万安公墓埋好,水退以后再运回去,我们自己不可能藏匿一辆公交车两天的时间,也完没有必要,这只会让警方注意到我们的计划,百害无一利,不是吗?”
我必须承认向老爷子的分析是正确的,事实也是因为公交车失踪的这两天,曹队才开始介入这案子,我才会加入进来。看来公交车的失踪并不在向老爷子的计划之内,但能潜伏在百贯道的局的后面,一直不被发现,而在关键时刻出现,控制整个事件的发展方向,百贯道上千年来都是算计别人,让别人算计我是从来没听过,天底下真会有这样的人吗?当然我内心也清楚,这个案子到了这里,线索就应该断了,既然那个人能把百贯道算计进去,那么也一定能够确认不被其他人发现,恐怕不会再有有价值的线索了。
“常,我所设计的这个局都告诉了你,这个局只是我们向家给瑞王还一个旧债,并没有去害任何一个人,而且其中发生的公交车失踪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常家所为,如果这个计划按我预想完成了,天衣无缝,你觉得我今天还会再见你吗?这件事从今天起也再不会有人提起。百贯道里有个规矩,叫局破天命,万事皆了。我的局不但被人识破,那人还依据我的局设下了新局,我就是再好奇也不会再查下去,技不如人且自收。瑞王的棺椁我们已经放了回去,今天是最后一天的超度,我才摆了这个阵。该的我都告诉了你,你是否答应我最初的条件,是你的事。不过常万里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很不错,很不错。”
向老爷子不再理会陷进沙发里,一动不动的我,自己开了门去了院子。
(和大怨,必有馀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老子《道德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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