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曹队的短信,他发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告诉我交警总队那边他已经打了电话,我联系去一趟就可以了。rg到了交警总队,给那个电话打过去,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把我迎进了他的办公室。
警官姓吴,是个地道的老北京,我把来意和他简单了一下,他向我头,请我坐下,很客气的给我倒了杯茶,又从桌上拿起个卷宗袋递给了我,告诉我,这事故发生在三天前的早上八多钟,死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没在斑马线横穿马路,恰好附近建筑工地的一辆重型卡车从工地开出来。
工地上搭了个临时围挡,有两米来高,估计是车刚开出来,司机的视线受了一些影响,没注意到有人横穿马路,就撞了上去。肇事的车辆交警总队检查了,车很新,车况也好,转向,刹车什么的都没问题,司机并不存在酒驾啊,疲劳驾驶什么的,这事故总队是按双方责任处理的,司机拐出来时车速稍有快,有一定责任,死者乱穿马路,责任还要大些。但着同情弱势,同情死者的角度,已经和那个施工单位协调好了,由施工单位给予死者家属一定的经济补偿,肇事的司机免于法律责任,但吊销了驾照。
可是死者是个外地务工人员,管片儿派出所查了半天,昨天才联系上家属,是石家庄的,估计这两天会赶过来办后事吧,死者的尸体现在还在附近医院的冷库里。
我递了根烟给吴警官,喝了口他的茶,又问他:“吴警官,我也是这片儿的老住户,经常从那个工地边儿走,我感觉那个施工单位做得还是挺规范的,围挡和马路牙子至少有一米的距离,门口有警示标志,司机从工地里开车出来,要看左侧的车辆,应该不会看不到有人穿马路吧?而且我记得那个出车的口子上,施工单位一直安排了一个老大爷拿了个红旗在指挥嘛,没行人时卡车才能开出来,难道出事那天那个大爷没在?”
吴警官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把烟上,慢慢地道:“老常同志,您就叫我吴吧,算起来,曹成勇是我师哥,他安排的事儿,您放心我不会有一儿隐瞒。您看了勘察报告就会明白,卡车根没踩刹车,是撞到人以后司机有了感觉,才踩的,所以把死者拖行了二十多米远,从死者腰部以下,完压烂了,救都不用救,当场死亡。您的那个指挥车辆的老头,我们也去了解了,虽然已经六十多了,但身体挺硬实,眼神儿耳朵,腿脚都没问题,出事那天他拿着旗就在现场,可他也没看到死者是从哪冒出来的。”
吴警官偏过身子,往我这边的沙发凑了凑,又道:“老常,我这么跟您吧,死者一定是从路东往路西穿马路,那会儿太阳刚升起来不久,估计司机和那大爷都被早上的阳光晃了,再加上可能有另一侧车道车辆的遮挡,才没看见横穿马路的死者。那个肇事的司机有十几年的驾龄,从没出过事,人也很谨慎,他没踩刹车一定是没看到死者,而不是因为车速快刹不住车。”
吴警官叹了口气,“老常,您应该知道,干我们这交警的,比不上老曹他们,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处理那些民事纠纷,不好协调啊。从现场勘查看,死者是快速移动中,撞上卡车的侧前方,被卷进后轮的,其实他能收住脚,根就出不了这事,可他怎么会没看到这么大一辆卡车呢?还要撞上去?”
“您的意思,死者很可能是故意撞上去的,是自杀?”听了吴警官的话,我很是震惊,连忙问了一句。
“没有证据啊,咱也不能瞎判断,反正施工单位答应对死者做赔偿,等他们和家属谈完达成协议,这案子就算过去了。”吴警官把烟在烟缸里掐灭了。
吴警官这样的考虑,我一不觉得奇怪,但还有些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老吴,你是老交警了,对这个事故有什么自己的看法?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好奇,主要是那个死者,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吴警官头,想了想道:“老常,下面的话纯属咱俩私下闲聊,和交警总队一关系都没有。”见我了头,他继续道:“交通事故就是那一两秒的事儿,我见得太多了,有时候晚那么百分之一秒,人就没事了,有时候早了那么百分之一秒,命就不在了,这个真是冥冥中的天意,你怪司机开快了,你怪那老头没拦住行人都没用。”
“那天的现场我去看了,最奇怪的老常你知道是什么?死者几乎是被卡车拦腰碾过的,但按常理,死者撞到卡车的侧前方,卡车的动能比死者的大得多,撞击发生后,死者应该被弹开,不会被卷进去,除非死者身后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力。”
“还有一也很奇怪,人在遇到突发的事故时,身体会有个下意识的反应,比如闪躲啊,蜷曲啊什么的,但现场看死者完没有那种反应,反而好像第一个动作是把手提包甩了出去,大概扔出去二十多米远,飞到卡车的另一侧了。”
“那个皮包在交警队吗?我想看一看行吗?”听了吴警官的介绍,我顿时兴奋起来,包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老张命都不顾,也要把它扔出来?
“在,在证物科存着,过两天家属来了就要移交了,老常我带你去看看,但东西不能带走。”
走在走廊里,吴警官在我身边又嘟囔了一句:“老常,那个死者身上还有个挺特殊的情况,他的腿之前好像就有很严重的萎缩状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先天性的残疾吗?”我在旁边应了一句。
“不太像,不过萎缩到了这个程度,恐怕走路都很困难,哎,怎么还会撞上卡车啊?”
证物室里,我从吴警官手里接过那个沾满血污和灰土的手提包。打开包,里面的东西并不多,最大的一件是个半导体收音机,手掌大,外壳很松,像是被改装过,对无线电我是一窍不通,就放在了边儿上。一串钥匙,一些零钱,最大面值的不过二十块。还有一叠纸,翻出来仔细看了看,是一份租房协议,老张应该是一次性给房东付了一年的房租,而协议里约定,房子要到两年后才到期,看来老张原准备在这里长期住下去。
包里还有张银行卡,被几张银行的汇款凭条包着,原以为是老张给吴三的还款,但仔细一看,却是给一个叫谢彩英的转的款,这个名字我听马五过,应该是老张的夫人。每次汇款都在两三万元,总共有十几张,总数至少有几十万了。看着老张包里那可怜巴巴的几张纸币,我也不禁心头一酸,看来老张把所有的钱都汇给了妻子,自己什么都没留。
汇款单里面还夹着一张照片,一家三口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上,我才第一次看到了老张原来的样子,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人略微有些消瘦,但眼睛非常的有神,衣服简单整洁,头发很浓密,发梢还微微有些卷曲。照片上的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这照片按马五讲的情况,至少是五六年以前拍的。但照片上的老张和马五的描述大相径庭,很难把他联系成一个人。
我正看着照片,那些汇款单中,又有一张巴掌大的纸片掉了出来,上面用铅笔写了很多的数字,这些数字彼此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任何的公式,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中间偶尔穿插了几个字母,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密集恐惧症要犯了,哪里能搞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意思。在包里翻翻,还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纸片,上面的数字不同,排列的密度差不多。
老张的包里还有一串钥匙,半包香烟,一个塑料打火机,半根铅笔,再无其他的东西。如果吴警官的猜测是对的,那老张在出事前尽力掷出的包,要保护的也只有这个收音机了。我又反复检查了一下收音机,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
我请吴警官把那几张纸片和照片复印了,谢过他就从交警大队出来,没想到调查的第一站,非但没找到什么线索,反而让我更迷惑了。我捏着那几张纸片的复印件正在路边发愣,手机忽然响了,打开看了一眼,是曹队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管片派出所李副所长电话,下午他在所里。”后面就是一个座机号码。
(存者有也,亡者无也,存者存我之神,想者想我之身,闭目见自己之目,收心见自己之心,有物则可以存,谓之真想,无物而强存之,谓之妄想,此乃精思存念之妙。--《紫清指玄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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