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文化馆坐落在东关街的一座两进的院子里。这院子看上去至少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因为街道窄,我们的车开不进去,我和段边打听边寻找,费了不少力一路走进去才找到。
还没进院,我就发现这院子的不同之处。这院儿的院墙来就高,近三米的院头上还拉着半米多高的电。电并不是监狱、看守所那种横平竖直,带稳压器,带避雷针的专业设备,电线粗细不一,有铜线也有铁丝,做法更是如农家扎篱笆的弄法,大窟窿眼睛的,极不美观,让人怀疑是否真有电流通过,估计只是起到威慑的作用。
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反常之处,悄声问我:“常叔,这文史馆的院墙上怎么还安电啊?首博的墙上也没有啊,难不成这院里的东西比首博还厉害?”
我一时也无法回答,只有扣了扣院门上巴掌大的黄铜铺首。
来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面容清瘦,戴着近视镜,留着三寸多长,灰白相间的胡须。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虽有些洗得泛白,但每个纽扣都扣得规规矩矩,左上方的口袋里还插着根钢笔,俨然是十几年前干部的标准打扮。我心下诧异,这老者穿的如此正式,难道是曹队已经通知过县政府,我们要过来?
可他上下打量个不停的眼神,又分明表现出他对我们的一无所知。
段连忙掏出证件递了过去,简单明了一下我们的来意,以为老者会将我们迎进院里,不曾想他拿着证件,了句,“你们在门口等一下。”转身就进了院子,还把门关上了。
段估计到警队这么多年,也没碰上过这情况,嘴里嘀咕了一句“这还是政府机构吗?怎么成天关着门办公?”着走上前去,就要拍那大门。
我一把拽住段,“段,我们又不赶时间,等一下就等一下,和老先生置什么气?”
可这一等就是快半时,段几次想上去砸门,都被我拦了下来。我俩就在门旁的石墩上抽烟聊天。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院门终于开了,那老者走了出来,却先对我们介绍起了自己,“我是县文化馆的馆长齐怀仁,让两位久等了,我必须核实一下两位的身份,请理解。”着侧过身请我们进院。
段终于按捺不住火气,了一句“您这儿的安保要求赶上我们局里大院了,文史馆有这必要吗?”
那老者并不以为异,只当没听到,干脆走到了前头,领我们进了院。
进到院里,我和段都愣住了。
这院子过去一定是富商的私宅,绕过影壁,正院足有两百多平米,但我们丝毫感觉不到宽敞,因为满院都堆满了东西,高高低低,高的足有两米多高,矮的也和肩膀平齐,但部用防雨布遮盖起来,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进院之后,简直像进了个迷宫,虽看到不远处的正房和厢房,可要走过去,必须从这些堆积物中曲里拐弯的径里慢慢绕行。
我好奇心起,撩开了身旁防雨布的一角,里面好像是堆放得整整齐齐的木门、木窗,而堆在最上面的木窗,看上去虽年代久远,有些残损,但依旧能看出复杂的雕刻工艺和精美的纹饰。上面的灰尘很厚,应该是堆放的时间很久了。
我一下恍然大悟,问了一句:“齐馆长,您给院墙上安电,平时大门紧闭,是为了保护这些老门窗?”
齐馆长转过身,朝我笑了笑,“这位一定就是常先生了,我刚刚给你们局里打过电话,您的不错,这个院里有老门窗一千三百九十五件,还有老家具三百二十件,拴马桩一百七十五个,石碑四十七块,石雕木雕一百六十个。后院里比前院还要多些,这都是广灵几千年给我们留下来的宝贝。”
听齐馆长准确的完这些数字,我的内心无比的震撼,虽然对辖区内文化遗存的保护,是文史馆的主要职责之一,但能做到齐馆长这样的,真是闻所未闻。
“让两位同志笑话了,我也知道闭门办公是违反组织纪律的,但实在是没办法。这两年广灵县来了大批的文物贩子,咱这里明清的老建筑多,他们就挨家挨户收东西,后来白天收,晚上偷,无法无天,县里的警力有限,抓不过来,而且抓了过些天又要放掉。再加上这几年县里开始搞市政建设,老房子拆了不少,毁的东西更多,没办法,咱文史馆就这么个院子,抢救回来的东西太多,装不下,就只有堆在院里,为防那些文物贩子,只好拉上电。弄得我老了老了的,成天跟蹲在监狱里一样。”
齐馆长正着,忽然门口一阵自行车骑行的声音,接着车好像靠在了墙边,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跑着进了院门。
进来的这位满脸是汗,至少两百斤的体重但只有不到一米七的个儿。边往里跑边使劲擦着额头的汗水。
见了我们几个也不见外,笑着伸出手,“我是县委办公室主任薛财贵,老齐你也是老同志了,中央领导来怎么也不跟我们县委办联系一下,招待不周我们可是要犯错误的。”
罢热情地和我握着手,我心里大概明白,一定是刚刚齐馆长打电话分别和县政府以及刑警大队联系过,来核查我们的身份,这样县政府才知道北京来了人。
齐馆长白了薛财贵一样眼,”薛主任一向贵人多忘事,怎么今天想起来我这儿?”
薛主任也不理齐馆长,硬是拉着我是去县委招待所,先安顿安顿,吃个饭再继续工作。
对薛主任这样的人,我是没一点好印象,但不好刚见面就让他下不来台,商量了几句,约定好晚上六点薛主任来接我们,一起吃晚饭,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走了。
在我和薛主任话的功夫,齐馆长已经带了段消失在了那些高耸的防雨布丛林中。薛主任见齐馆长走远了,声在我耳边到,“老常,齐馆长这人脾气有点怪,他唯一的儿子几年前被文物贩子害死了,两年前老伴也因为这事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要是他有什么不配合的,您给我打电话,我们来做他的工作。”
“齐馆长的儿子怎么会让文物贩子给打死了?”我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老齐家在咱广灵,算是书香世家,他儿子师范毕业后一定要回乡做贡献,就分配到了县中学教书。老齐的文化馆,一共编制就五个人,一个占着职位准备考研究生,基不在馆里露儿面,还有两个是市里领导安排的亲戚,只是挂个名,也不来上班。最后一个,年级比齐馆长还大上两岁,快到退休年龄,还有糖尿病,帮不上多大忙了。”
“所以整个文史馆,只剩了老齐一个人忙活,老齐的儿子回来后,就利用业余时间帮做些工作。
齐馆长这人有点一根筋,净和文物贩子对着干,有他在,文物贩子别偷了,就是拿钱在镇上收,老齐都能给他搅和黄了。他儿子跟他一样,算是把文物贩子给得罪到头了,唉,他儿子死时才二十五岁,案子到现在还没破,但广灵人都清楚,一定是那帮文物贩子干的,没跑儿。”
应付走了薛主任,我心里有点沉重,进到齐馆长的办公室,我明白了他之前的一点都不差。屋里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是大不一的书柜、档案柜、铁皮文件柜。看来都是齐馆长在十几年间从不同的政府机关淘来的。
齐馆长没管我,一手拿着张纸条,一手拿了个电筒,钻进了书柜的深处。段见我进来,把手里的一个档案袋递给我,声到,“这是当年日人封矿的一些档案资料,估计是日人投降后走的急,没来得及销毁,但大部分是日文,只有一部分是中文,看来还得寄个副到局里,找人翻译一下。但这齐馆长真是了不得,我只是告诉了他我们要找些关于成家岭矿封矿的档案资料,他在书柜中间转了两圈,已经找出了一打,他现在去翻县志了,齐馆长印象里,县志上好象记载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他还要找一一个清代代州举人写的什么书,好象上面也有关于成家岭矿的记载。”
“这就叫业精于勤,老齐成天和这些文史档案打交道,资料又是他收集整理,只是他这把年纪,还有这样的记忆力,就非常了不起了。”我接过段手上的已经发黄的卷宗,翻看起来。
(世尊以无量门,曾诸蕴所有自相、生相、灭相,永断遍知;如诸蕴,诸处、缘起、诸食亦尔。以无量门曾诸谛所有自相、遍知、永断、作证、修习,以无量门曾诸界所有自相、种种界性、非一界性、永断、遍知,以无量门曾念住所有自相、能治所治及以修习、未生令生、生已坚住不忘、倍修增长广大;如念住,正断、神足、根、力、觉支亦复如是。--《解深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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