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巨大的撞击力再加上穿着防辐射服的我本身就移动迟缓,失去身体重心后,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自我保护的动作。我直直的向后仰到。头撞向墙壁的一刻,我看到焕生也转过身,试图伸手拦住那个黑影,但防化服的表面材料极其光滑,无处着力,又如何能拽住对方?那黑影只是轻轻一个挣脱动作,已经将焕生甩在了一边,自己夺门而出。 防化服的头盔足够的结实,我除了头被震得金星乱冒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大的伤害。焕生没有再追那黑影,返回身过来扶我。但趴在地上的我,明显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再次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了。 两道电筒的光芒扫射过来,很快,两个白影逐渐的清晰。是曹队和雷跟了上来,步履蹒跚,应该是追了不短的距离。防辐射服连上头盔大概有十几公斤重,正常行走还不觉得,跑上一段,很快腿就像灌了铅一般。雷紧赶了两步,抢上来和焕生一起扶我,曹队却弯下腰,扶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在曹队面前比划了比划,意思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曹队抬起头,向身后上方指了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左手上比划了两下,做了个奔跑的手势。那意思应该是他和雷在顶层的驾驶舱就开始追那黑影,一直跑到了这里。 曹队拽过我的左手,在上面一横一竖的用食指写了两笔,我看明白了,那是个“丁”字。 其实在我倒地的一霎那,我已经看到那个黑影脑后系了根过肩的马尾辫子,这个少有的特征让我明白这黑影就是丁剑无疑。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丁剑是怎么上到东星号上的?难道是他在科考船上就藏进了直升机里,跟着魏智华一起飞了过来? 曹队狠狠的喘了两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做了个向前的手势,就和雷一起冲出舱门,继续追了出去。 焕生扶着我,正要迈出船舱,猛然,脚下的东星号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最初只是连续不断的轻微的上下颠簸,像是汽车发动机刚刚启动时的感觉。但很快变成了剧烈的左右摇摆,这摇摆的幅度之大,让在我们前面几米远的曹队和雷,直直的横摔出去,紧接着又向反方向滚开。 我和焕生紧紧抓住的舱门旁的金属扶手,即便如此,身体还是向一侧横了过去。整个船体发出了尖锐的撕裂般的金属摩擦声,虽然戴着头盔,这声音依旧轻易的钻进了我的耳膜,让大脑一阵阵的刺痛。 摇晃稍停,焕生已经拽着我跑出船舱。东星号中央的集装箱平台上,那架直升机已经侧翻过去,撞在一座龙门吊的基座上,旋翼折断,周身闪着电火花。我们七八米远的船舷处,曹队和雷仰面躺倒,看来摔得不轻,正努力的扒着栏杆试图站起身来。 但很快,船身密集的上下震动再次传来,我回过身去看时,这才明白造成船体剧烈抖动的原因。 那紫雾已经漫过了东星号的船尾,仿佛有很大的重量一般,将船尾大半压入了海水中。紫雾中心那个黑色的空洞离我们非常之近,几乎笼罩了半个空,与它相比,东星号如同一条死鱼般渺,似乎随时会被吞噬。 站起身的曹队焦虑的向我们招了招手,拽起身边的雷,继续向前跑去。我和焕生哪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甲板上到处是珊瑚贝壳,还有不少死鱼死虾的尸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几次被障碍物绊倒。曹队他们两个也好不了哪去,摔得多了,索性弓着腰,放低重心,半爬半走的向前移动。在我们晃荡不停的电筒光柱里,我知道我们离船头越来越近了。 在光柱的散射中,那个消瘦的身影被脚下什么东西跘了一下,重重的倒在地上,看来也是体力耗尽,努力撑了两下,却再也站不起来。曹队雷紧跑两步,与丁剑的距离已不到六米。 可就在他身边的黑暗中,突然如鬼魅般钻出一个人来,五短身材,矮壮干炼,面庞隐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他只是向我们的方向瞟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拽起地上的丁剑,半扶半抗的一前一后向船头跑去。 这一幕来得突然,追在前面的曹队和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再追时,已经被甩开了十几米。而浑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们,再想追上已是不可能了。 在晃动的手电光柱中,我却发现在刚刚丁剑跌倒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淡淡的光茫,走近看时,是个十六开大的本子,淡蓝色的封面上有“航海日志”几个字。万千念头一时涌来,我却不及多想捡了起来,跟上焕生,向船头跑去。 我们的速度远远没有紫雾扩散的速度快,眼前的景物像隔了一层薄纱,而呼吸器中的空气变得粘稠,还带了一丝的苦味。我这会儿进气少出气多,脚下愈发的沉重。 再往前十几米,我看到右侧船舷悬挂的软梯,曹队雷已到了跟前,扒着船舷正拿着手电向下照着,泥塑木雕般的没了动作。 连忙跑到船边,顺着船舷向下望去,那一幕彻底让我僵住了。以至后来多年,这个画面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让我对现实产生了巨大疑惑。其实对每个人来,一生中都会有若干个如烙印般无法忘却的记忆定格,也许它出现时,你并不知道它对于生命的意义,但这种纠缠终有一会让你对自己的人生大彻大悟。我相信,此时出现的画面对我而言就是如此。 船舷上的软梯垂至荡漾起伏的海面,一条木艇就在东星号的舷边。两个人影正顺着软梯向下攀爬,在我向下张望时,丁剑也恰好抬起了头。这是一张异常憔悴的脸,不单单是饥饿、疲倦所带来的憔悴,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绝望。这又不是那种走投无路、弹尽粮绝的绝望,而是一种无比困惑却无力改变,以至油枯灯尽的绝望。 很难想象一个鲜活的生命,受到何种折磨才会有如此的神色,更难想象又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短几个时内,变成了无生气的行尸。可偏偏这神色有极强的感染力,短暂的对视,让我身体里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瞬间被抽了个干净。那一刻我也恍然明白,丁剑为何能画出如此阴暗、如此悲怆,又如此令人心惧的作品,我总是以一个艺术家赋异禀的创造力来掩盖某个我并不愿承认的事实:无其境何有其感?如果丁剑的创作并不是凭空臆想?如果这真是他真实经历的描绘呢? 同样,在和我之前的交流里,丁剑不止一次流露出,创作的灵感来源于自己过于真实的梦境,换位思考,如果他慢慢发现这些并非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且还在反复的发生,那么他困惑至绝望的表情从何而来,是否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在我陷入震惊之时,那个拽走丁剑的黑影已经下到的船上,抬起头,扶着软梯,似乎在对丁剑喊着什么。虽然距离较远,但我还是在短短的一瞬间看清了黑影的面容。 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脸庞有些消瘦,头发只有短短的一层发碴儿,皮肤黝黑,皱纹如沟壑一般,再配上一身藏蓝色对襟布衣,就是一副标准的老渔民形象。特别是我的电筒光柱打在他脸上,他竟然毫无反应,眼神空洞洞的,这状况我倒是常见,喝高的醉鬼最初都是如此,可看他麻利的动作又绝对不是。 我连忙将手电照向较远些的海面,很快就发现离我们几十米远的海面上,有一条的破旧渔船静静的飘荡。忽然间我有点想明白那个黑影的身份,是船老大,也只能是船老大。这怎么可能?船老大不是得了绝症,现在正在海口的医院里躺着?难道我们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一夜?在东星号失踪的丁剑莫名其妙回到渔船的那一夜? 这一幕让雷的反应更大,他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舷。我猛然想起雷之前在海南曾去调查过船老大,他如此剧烈的肢体反应让我几乎可以确认船下那人的身份。 我还来不及向雷比划,东星号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摆,曹队一把拽住雷,使力将他拽回甲板,我再次回头是才发现,紫雾与我们近在咫尺,而那巨大的黑洞已经吞没了东星号的桥楼,正遮蔽日的压下来。 (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往者也。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祸之长也兹萃,其反也缘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为己宝,不亦悲乎!--《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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