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年二月二十一,天色阴郁,雨水延绵!
凌厉的寒风从街巷吹过,雨势飘忽,倾斜着落在地下,溅起了簇簇水花和道道涟漪。
百草堂靠近门口的地方,楚轩仰靠在藤摇椅上,目光深邃的望着外面,微微皱起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房间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药炉已经烧开了,有浓郁的药香气弥漫升腾着,白虎神君微微摩挲着下巴,目不斜视的看着,手掌却悄悄的朝一旁打瞌睡的张之栋身上拍了过去,伴随着“啊——”的一声惊呼声,某人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打量了一会儿四周之后,他只好站起身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微微摇摇头,去处理那早已经熬煮好了的药汤。
雨水拍打在窗花的声音微微响起,连接后院的幕帘却突然间被掀开了,莲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秀儿跟在后面,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团雨水凝聚的水球,不停的把玩着。
百草堂内的人对这丫头的奇异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白虎神君对她稍稍露出了些许笑意,出口打了声招呼,秀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微微低下头,她将手上的水球揉捏成各种形状,颇有些活灵活现的意味。
那边,莲扭头看了楚轩一眼,然后侧着头和张之栋正低声着什么,几碗被熬煮好的汤药放在了托盘上,莲端起朝着秀儿招呼了一声,秀儿乖巧的掀开帘子,两人去后院给那几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喂些汤药,这是她们最近一直在做着的事情。
而在后院的雨廊上,名叫蓉蓉的少女和苏鱼低声闲聊着,女子细细碎碎的声音传递了过来,并不清晰。
这个时候,白云城的局势尚不明朗,溃兵隐藏在市井之中,零星的厮杀仍然在持续,偶尔也会有一些麻烦光顾上百草堂,但大多都被迅速干掉了,不过出于安考虑,众人倒是很少离开百草堂的范围,期间只有白虎神君外出见了董太玄一面,然后拉回来几大车的东西堆砌在了后院。
阴郁的天气下,空气潮湿而沉闷,压抑着人内心的情绪,在百草堂外的街道上,一道人影朗朗跄跄的走了过来,这人披头散发,额头有鲜血流出,经过雨水的冲刷之后,他面苍白如纸,双眼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人走到百草堂前街道的时候,身形微微顿了顿,他抬起头,目光凝视了一眼百草堂的牌匾,然后咬着牙,迈步踏上了台阶,最后走到楚轩的面前停了下来。
房间内,白虎神君微微抬起头,手掌摩挲着下巴,目光望了过来,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楚轩靠着椅子上,双手交叉在一起,神情淡漠,一声不吭。
至于面前的这个人,他大抵上是见过的,在青衣巷的楚氏宗祠里,他和对方打过一个照面,这人是楚家的一名族老,当时也曾在堂前争论过关于他的事情,依稀有过一些印象,无非是形象和现在狼狈的模样有些偏差。
他目光凝视了过去,这人也是微微的望了过来,嘴唇哆哆嗦嗦的颤抖着,目光稍稍有些复杂。
气氛凝固了片刻,这人才缓缓开了口︰“你……”他话语顿了一下,神色凄然︰“你父亲……失踪了……”
他这样着,语气很凝重,楚轩盯着他,没有话,对方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苦笑的着︰“或许你还不知道,楚家最近招惹到了一些麻烦,有很厉害的对头寻了过来,杀了楚家很多人,在陨石天降的那个晚上,楚家许多地方都遭到了对方的袭击,你父亲和宣武去了南湘别院探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楚轩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楚家还是有些怨恨的心思的,但你毕竟也是楚家的血脉啊,你知道吗,自从你父亲卸任家主之后,你弟弟楚原大权独揽,根不听劝告,而你父亲失踪之后,这种情况就愈发厉害了。
这次,阴阳教和荒古道场攻入了白云城,你弟弟不顾族人的激烈反对,带人率先投靠了荒古道场,还打算将我楚氏一族千年积累的内库送出去,千年底蕴一朝丧,长此以往,我楚氏根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只能仰人鼻息,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看着楚轩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微微的咬了咬牙︰“你……你难道真是一副铁石心肠嘛,亲眼看着祖宗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掉落深不见底的深渊,你却不管不顾,不搭不理,你、你难道就忍心楚家……楚家毁在你弟弟手里嘛?”
他到激动时,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楚轩看了,脑袋微微动了动︰“完了?”
“呃……你什么意思?”那人愣了愣才问着。
“完了,就离开吧。”楚轩微微闭上眼,靠在藤摇椅上不在话了。
“你……”那人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微微泛白的脸变得铁青,他伸手指着楚轩,目光逐渐变冷︰“背祖忘宗的东西,你身上流的可是我楚家的血,你就不怕……”
“轰——”
巨大的响声将话语压盖,面前的视线徒然塌陷了下去,空气爆开的声音刚刚响起,那人的身子就已经微微的弯了下去,肚子缩起,四肢像是一个弯卷的大虾,从百草堂的门口飞出,那人砸爆了漫天倾泄的雨幕,半空之中出现了一片螺旋状的气浪,雨幕被劲气波及的微微一顿,那螺旋气浪穿了过去,然后雨幕迅速落了下来,又重新的填补了雨水的空白处。
百草堂前,楚轩坐在椅子上,微微睁开眼睛,将拳头缓缓收回,目光望向飞出去不知道多远那人,微微的叹了口气︰“真以为,你一个人,就能代表楚家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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