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克复了!
接连的炮声、喊杀声之后,在时近傍晚时,一直避于丁继之家中的钱谦益从那里得到了消息。rg
郑成功攻下了南京!
“高皇帝啊!”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丁继之立即冲着孝陵的方向放声大哭起来,此时的丁继之似乎想要哭尽所有的辛酸似的,他不断的放声哭喊着。
而那院中更是泣声一片,那些府里的丫鬟,家奴,这个时候,无不是痛哭流涕。尽管南京未遭屠杀,但是在清军南下时,江南几成赤地,千万黎民惨遭杀戮的事实,还是不断的传到南京,传到人们的耳中,但凡稍有良知之辈,又岂不心伤。
现在南京光复,江南克复更是指日可待,他们又岂能不激动。
“我等终有颜见高皇帝了……”
与其它人不同,在激动的发须乱颤的出这句话时,钱谦益却又有些急急的看着好友问道。
“楚白,可知,延平是何克以南京,可是与马进宝里应外合?”
钱谦益之所以会这般关心此事,是因为他曾亲自游过马进宝,劝其来南京与郑成功里应外合,马进宝他可是在郑成功面前做了保的。
摇摇头,丁继之回答道。
“现在这安民告示尚未张贴,到底是如何克城尚是不知,但从眼下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是大将军麾下忠义营的朱军门领兵诈开了通济门,然后大将军乘清虏为其所吸引的时候,命前锋营精锐猛攻神策门,如此不过数个时辰,便轻取了南京!郑延平所领之兵,当真是天兵天将,锐不可当啊……”
一意夸起郑延平时,丁继之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激动,最后更是对钱谦益道。
“牧斋,能得此门生,公足以名垂青史了……”
恰在这时,他注意到钱谦益似乎有些走神,甚至在那里轻喃着。
“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怎么不是马进宝?为何不是他?”
此时的钱谦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何不是马进宝。他比其它人更在意此事的原因非常简单,他需要马进宝与郑成功里应外合,只有如此,他才能洗去污名,更重要的是,才能得凭此重入朝廷。重新为朝中重臣!
好友的患得患失,都落在丁继之的眼中,只让他感叹道。
“牧斋,我看你官瘾又犯了……”
这句看似玩笑的感叹,并没有让钱谦益有任何不快,他想做官,世人皆知,从万历到顺治,一直如此,甚至在他自己的诗里头,都有“我爱官人”这么**裸的言语。即便是现在,他之所以与郑成功联络,看似是因为爱国,可是骨子里仍然是想做官!是想凭借这份功劳,重做大明的官。归根到底他只是想做官!
“不行,我要去见延平……”
就在钱谦益刚起身时,丁继之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看着好友道。
“你啊你,你为何偏要如此?你想你啊,这几十年,活的多累啊!如今江南克复指日可待,你回到山庄与柳贤弟一同白发红颜,诗书文章,又是何等之妙,又何需如此奔波?”
看出好友的想法,丁继之尽管没有出现嘲讽,但是仍然有些无法理解的劝道。
“你不懂、你不懂……”
好友的劝,让钱谦益连连摇头道。
“这,这天下未复,钱某又岂、岂能归隐山林?”
这句话,别是丁继之不信,就是钱谦益在出来时,他自己也是不信,他……确实想做官!
他不想归隐山林,他想要做官!这才是他的梦想!
“我爱官人又有何错?”
虽已经年过七十,但人,总是有那么点追求……而他钱谦益的追求就是做官!
几十年来这正是他的所追逐的一切。现在同样也是如此!
人重要,有的所追求,有所梦想!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钱谦益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考虑着接下来的建议。尽管郑成功是他的学生,但是他很清楚,这并不是他能倚仗的。
“前礼部尚书钱谦益求见!”
若是换成其它人,已经这个时候,郑成功是断然不会再见的,虽郑成功对其信誓旦旦言称马进宝必与其里应外合的保证心存不满,但是钱谦益毕竟是他的师傅,他总归还是要持弟子礼。总不能把自己的老师拒之于门外!
“学生见过的老师!”
虽然郑成功依然持着弟子礼,但刚一见面,钱谦益就觉察到他的疏远,对于他来,这并不是他所需要的,他所需要是郑成功的感激,如此,他才能入朝重新为官,当然顺带着又可洗却这身上的污名。
现在这个弟子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他他日名扬天下的保证!
“学生原想待到诸事平定之后,再去拜访老师,未曾想老师却先见学生,实是让学生惶恐!”
虽对钱谦益有所不满,但是郑成功却仍显得很是恭敬,但这种恭敬中又带着疏远。而他的这种疏远,落在钱谦益的目中,早就混成人精的他,立即觉察到了危机。甚至他相信如果郑成功借口“降虏”而拒认他这个师傅,这天下人也不会指责其忤逆。
现在怎么办?
心思浮动间,钱谦益突然开口道。
“郑森,你可知为师为何星夜来访?”
定神之余,虽是年迈但钱谦益很快便将所有的信息都汇成一团,之前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了解到了一些信息。,在郑成功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继续道。
“为师虽于坊间,可却也有所听闻,这南京城是忠义营所下,与你无关,而你人却因此忌恨忠义营总兵,将其关入大牢,欲陷其死罪,为师听闻此事,又焉能不来?”
什么是翻手为云,钱谦益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他必须要往死了踩那个所谓的忠义营总兵,那般粗鄙武人若是不加以教训,又何以正国?
对!
这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天下!为了国家!为了江山社稷!
“嗯!”
钱谦益的话让郑成功心头顿时一怒。
“老师,这,这便是坊间传?”
“郑森,你为何糊涂如此,便是那朱军门骄纵,你亦要明白这南京破城之功为其所有,便是骄纵几分,亦只能百般忍耐,像现在这般,哎……糊涂,糊涂,万一若是引得那忠义营兵丁借口起乱,到时,岂利于北伐大业!”
钱谦益甚至都没有给郑成功反驳的机会,虽这个弟子拜于他门下不久,但是他知道其性格耿直的另一面就是性格极易冲动且极为固执,现在,他所需要的便是点着那把火!只要那把火烧起来,他便会把一切都怪罪到那人身上。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的失误。
“老师,你可知,他朱明忠于帐中失仪,顶撞主帅,按律当斩!”
被钱谦益这般一激,原心情已经平静,甚至自觉对朱明忠有所愧疚的郑成功,立即为自己辩解道。
“当斩又如何!”
钱谦益看着怒气冲冲的郑成功,心知这火已经点得差不多的他道。
“现如今,这天下何人不知忠义营之朱军门,便是为师从坊间出来,碰到你营中兵丁,皆言朱军门之忠勇,皆称朱军门之忠义,皆感其所立之奇功,至于你,郑森,又立何功?”
看着郑成功的听到这番话时的神色骤变,钱谦益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现在只差一把火了,至于那位朱军门……又与自己何干?
况且,像他那般粗鄙武夫,若不加以惩治,他日骄兵悍将,必将为之国祸!
没错,我钱谦益,就是要为国除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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