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恒摆脱罗信义纠缠,径自回到家中,萧正阳正在练武厅练功,吕二娘做着针线活,陪在一旁。乍见血迹斑斑、身形狼狈的薛恒,大吃一惊,关切问道:“小恒,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搞成这副样子?发生何事了?”
薛恒不敢正视吕二娘关切的眼神,游弋闪烁,再三犹豫,终将所遇之事如实相告,被罗氏父子误会之事也一并说出。
“嫂子,都是我的错,是我赶到的太晚了,才使……”吕二娘得知萧栋杰死讯,整个人好似被瞬间掏空了一般,对薛恒深切的自责充耳不闻,只觉苍穹塌陷、山河崩裂、天旋地转,无力瘫坐在地,空洞的双眸呆望远方。
薛恒本就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手足无措、惶恐不安,呆呆地站立一旁。
“薛恒,你给我滚出来!”气急的叫骂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穿梭于院落内外。
罗信义偶遇梁靖后,又在来的路上,相继又碰到不少熟人,见人就吆喝。众人一听说薛恒竟作出了弑兄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个个义愤填膺,扬言惩奸除恶,赶到盟主府时已有不下百人之数。
“在这里!薛恒这狗贼在这里!”
薛恒猛的醒觉,一道劲急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手中血舞刀反手劈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整间练武厅。出手强攻之人是一名虬髯大汉,使一柄宣化大斧,碰撞之后,腾腾连退,双臂酸麻,手中板斧险些脱手,惊怒交迸。
一攻未歇,后续猛烈攻势纷至沓来,薛恒格挡闪躲,连连后退。又觉背后异变迭起,急急收势变换身形,背心仍被利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前不得进、后不能退,想要改从侧面脱身,亦有强敌在侧,被无情地挡住了去路。已然身陷重围,剑刺、刀劈、棍打……各种凶猛杀招不断招呼而来,竭力抵挡,却挽回不了一丝一毫的被动局势。
“大家快快住手!事情还没说清,万万不可痛下杀手!”梁靖锐声呼喊,尽力相阻,依然改变不了纷乱凶险的场面。群雄之中倒也有些如梁靖这般性子沉稳之人,若非这些人从中周旋,薛恒怕是早被乱刀分尸了。
薛恒武功虽高,却架不住群雄围攻,越斗越是气愤,眼前这群人不由分说,上来便皆是无情杀招,戾气陡生,咆哮连连,出手再无情面,己身受创的同时,也击杀数人。如此一来,在群雄眼中,更是坐实他无耻弑兄的罪行。除了梁靖,原本有意为他分说之人,也再无劝诫之意,攻势变得更为凶猛,其反扑之势瞬间就被彻底压制。
罗信义手持长枪,目露凶光,看准时机,遄飞而出,直取薛恒咽喉,后者于乱阵中已难以感知,更不能避让。
吕二娘忽而弹身而起,直面罗信义锋芒。
异变突起,罗信义变招不及,长枪直入吕二娘背心,透胸而过。
“嫂子——!”薛恒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己身凶险,任由他人利刃加身,急急扶住瘫软欲倒的吕二娘。
在场群豪虽多为江湖莽汉,却也不失仁侠之心,乍见无辜者蒙难,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
纷乱嘈杂的场面,呼吸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侧躺在地的吕二娘身上。
一直被拦在外围的萧正阳,或踮脚或跳跃,希图看清场内情形,静止后入眼的那一幕,使他毕生难忘。母亲斜斜地躺在血泊中,一杆挺拔的长枪如生长在母亲背上一般,深深地插入她的身体,长枪的另一端握在被他称为“信义叔叔”之人的手中。
“娘——!娘您怎么啦?您不要吓阳儿……”
“阳儿……”吕二娘气息孱弱,一头雪白长发散落在地,半数被染成刺目的殷红,痛苦的面庞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沾满鲜血的手想要抚摸幼子,仅仅抬起半尺,再也使不出更多的气力。
萧正阳一双小手忙抓住母亲柔软的大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语无伦次地说道:“娘,阳儿在这里,娘你不要……阳儿不怕……恒叔……恒叔你快来救救阳儿……快来救救阳儿的娘啊!”
薛恒连滚带爬地靠近吕二娘,想为其封穴止血。后者艰难的摇了摇头,道:“小……小恒,阳儿……阳儿就托付……托付给你了……”
“娘——!”
“嫂子——!”
“娘!娘你不能死,不要离开阳儿啊!阳儿还没长大,娘你跟阳儿说好的,要看着阳儿长大,还要看着阳儿娶妻成家呢……娘——!”
偌大的练武厅人头攒动,个个默默垂首,唏嘘不已,场中一大一小跪着二人,嚎啕大哭,悲天恸地。萧正阳一边哭,一边使劲摇晃着已然咽气的母亲,嘴里不住的呼唤。忽而,目露凶光,如刀般剜向罗信义,尖声喝问道:“信义叔叔你为什么要杀我娘?”
呆若木鸡、怔怔出神的罗信义闻声回神,羞愧难当,竟不敢正视小小稚子的双眼。握枪之手不由发颤,旋即蔓延到了全身,心乱如麻,一时间拔枪也不是,松手也不是,面对萧正阳的质问更不知该如何作答。
薛恒骤然暴走,操起血舞刀,一阵狂舞,逼退众人,一把抱起萧正阳,将人护在怀里,破顶而出。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吆喝追赶,原本的带头之人罗信义依旧呆立原地,保持着那副持枪刺人的身形。
梁靖见他这般颓废的模样,想要宽慰一番,一时想不出好的措辞,无奈惋惜长叹。
“信义!你在做什么?”段通明听到大动静,火速赶来,首先见到的便是罗信义持枪刺吕二娘的一幕,不由分说,一掌打在罗信义身上。随即俯身查看吕二娘情况,却已是回天乏术了。
罗信义跌出数丈,重重撞在了木柱上,方才薛恒坡顶留下的洞口上有些欲坠未坠瓦砾,受此震动之力,纷纷落下,乒乓声声,长枪也随着他拔离了吕二娘的身体。
神色木讷的罗信义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段通明突如其来的一掌,似是打通了他心中的执念,喃喃念叨:“是我错怪小恒了吗?”
段通明行事稳重,全然不似罗信义那般鲁莽,转而向梁靖询问事情经过,后者如实相告。事到如今,他也不再保密,把萧栋杰和公冶忠义接到神秘书信的事情全盘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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