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仟歇了歇气,手脚软绵绵地,还有点抖,好像这一回玩大发了。
抬头,天鹅绒的穹顶下,围墙顶部离自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俯瞰,毕竟爬得也算高了,觑着笔直的墙根高悬着的李小仟感觉有点晕眩,好吓人……
等等,那是谁?
墙根下似乎有人。
那身影如玉树临风,清冷如秋月。
除了那鬼见愁的百里星台还有谁?!
李小仟登时瞳孔一缩,一头燥热的汗兜上来,她本想争口气,自己想办法出去,有心要臊臊百里星台,证明自己是靠实力吃饭的。
总而言之她就是想告诉百里星台:你拦得住我吗你?!
当下,李小仟觉得实在丢不起这个脸,豁出小命地想朝上爬,她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后头有野兽在撵她,顾不了手酸脚软,提着气就上蹿。
然而往上蹿了两下,因为太过急切,又心慌慌,四只飞爪钉实在墙上之后,移动间揿错了手背上的按钮,收左脚飞爪的按了开爪,且力又使得猛了些动作又流畅得太过连贯。
于是就惊魂了。
双脚先后脱出了飞爪履,整个人重心一沉,依靠双手的飞爪悬挂在了高墙上,只又眨眼间的功夫,这股往下的力便狠狠地让她的一双纤手从飞爪手套里脱出。
失重飞快地往下坠的时候,李小仟心里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完了这下要残废了,可怜她的美貌……
百里星台收到消息赶到墙根下,仰头看见一身竹青色劲装的李小仟玩命地挂在上面的时候,说真心话,他的心凉透了。
虽然面上他淡淡地,只拿冷眼盯着她,但是心里头却忍无可忍狠话不断:你最好下来,胆敢爬出去,我今夜就去弄死他,我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
他是仰头对着天的,老天大约听到了百里星台的心里话,于是李小仟出乎意料地坠落了。
当百里星台双手接住李小仟芳躯的那一刹那,其余倒还好,只是他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李小仟面色惨白茫然而脆弱地望了望百里星台,杏眼一合晕了过去。
宁静祥和的青园再一次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李小仟这一晕就是三天三夜,却不并像前一次那样毫无知觉,她一直在流泪,泪水打湿了好几个枕头。
张太医诊断下来,说是李小仟极度虚弱并惊吓过度,需要好生静养并调理。
百里星台坐在床边,抬手拭去李小仟眼角汩汩的泪水,已经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三日后的深夜,李小仟终于醒来,睁开眼就看到百里星台默默地在替自己拭泪。
“百里星台?”她好不容易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梦里挣脱,看到的竟然是活生生的百里星台,而且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李小仟一个字一个字地弱弱喊出他的名字,带着茫然不解的惊讶。
望着李小仟枕上那苍白脆弱的颜,百里星台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的不是对她醒来的庆幸欣喜,也不是牢骚满腹的忧切,却是一句废话:“你醒了?”
李小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满含关切的眸子,心觉有异,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地握住他在自己枕边的手,看着他的脸。
他的表情只是有点怔忡,却看不到一丝厌恶,也没有任何反感,李小仟心头松了松,胆子大了些战战兢兢地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目光还是紧紧地锁着百里星台那无双的容颜。
她静静地望着他良久,娇美的杏眸里有小心翼翼的喜悦的光点:“我不是在做梦吧?”
百里星台被她的小手握着,牵引着,掌心感受到她娇嫩的温热的肌肤,心下诧异得翻起了滔天的骇浪。
“仟儿。”他喃喃地喊了她一声,心中升腾一股失而复得的激动欣喜,然而同时也依旧不无清醒地害怕着,这不正常。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李小仟弱弱地道,眸子里又泛出水光,“我好怕。”
百里星台心中一动,温柔地将她抱起,圈在怀中:“没事的,那只是梦而已。”
李小仟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她轻轻地依偎着他,盈盈的眸子打量了他一会儿,觉得稀罕极了,以至于脸上浮起两朵粉色的红晕。
她不由得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方才做了什么梦?可愿意说给我听听么?”百里星台避开了这个难以解答的话题。
李小仟不用回想,那个梦太过压抑,令她不堪重负:“我梦见我的至亲一个一个都没有了,爹爹没了,姆妈没了,兄长被西越国擒去了,太子哥哥派人将兄长救了回来,兄长伤得不成人样,我很担心他,于是回侯府照看兄长,就与你和离了,后来兄长好不容易养好了伤,西越犯边,兄长就又回边关去了,他很了不起、神勇无敌多谋善战,最后灭了西越,可自己却积伤成疾,不治身亡。”
说到这儿,李小仟抽噎得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后来,皇后姨妈心疼我,不肯放我一个人回侯府收养嗣子,太子哥哥便将我接到东宫去住,原本好好地,可谁晓得太子哥哥又没了。”
说到此处,李小仟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直哭得撕心裂肺。
梦中所见,就像亲身经历,那种切肤的痛与恨像重重虬结的藤曼张牙舞爪地死死缠绕着她,如巨石一般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恨不能杀了她!”李小仟哭了许久,眸色阴戾咬牙切齿浑身发颤地道,“我要杀了她。”
百里星台知道,李小仟与他一样,他们竟梦到了同一个前世。
而此时李小仟口中想手戮的那个“她”,就是前世想借侧妃之手毒杀李小仟,却误杀了太子的太子妃。
他紧紧拥着李小仟,轻抚着她纤弱的背,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他没有资格。
半分都没有。
可看她哭得那样悲切,百里星台心如刀割:“仟儿,不过是个不好的梦而已,当不得真。我们还是不说了吧。”
“嗯。”李小仟情绪渐渐安稳,然后抬眼看了他片刻,凄凉地道,“我为什么会做那样不好的梦?”
说开了,她便有些收不住:“我还梦见,你娶了你的师妹,柳德音。”
接着便神色黯然若失地低下头去,声音暗哑:“你们很恩爱,不离不弃,夫唱妇随,人人都说你们是天生的一对儿,你们还有一双儿女,后宅和睦,上下一心。
“真让人羡慕。”
李小仟低着头,没有看见一抹苦涩的笑意无声地漫上百里星台的俊颜。
“那都是梦而已。”他的手珍惜地轻抚着她的秀发,沙哑地道,“仟儿,梦魇不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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