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思连忙别开眼，假装没看见。偷偷去瞧南宫霄天，就见他正垂眸饮茶，似乎没有留意对面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她行得正、坐得端，倒不怕别的，只是若让这家伙看到康王的举动，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琴声渐渐变缓，曲调中听得出无尽的哀伤。金若薇手中的剑也不似刚刚那般气势如宏，节奏随着乐曲慢了下来，每招每势都体现着主人公极度苦闷、完全绝望的心境。
突然间琴声变得激昂，有如激流涌动的江水。再看金若薇，手中的剑已经滑落在地，广袖轻扬，面露绝然，几番动作之后，侧伏于地。
琴声越来越轻，直到最终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大殿当中落针可闻，几息之后，就听宗德帝拂掌道：“曾伤爱哀，永叹喟兮。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此舞甚好，这琴也弹得极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中响起一片喝彩声。
善嘉公主和金若薇朝上首施礼谢恩，孟太后笑着道：“方才皇后说要卖个关子，依哀家看，这个关子卖得好。想那屈原虽受诋毁排挤，被贬流放，却依旧忠君爱国，实乃我辈之楷模。如今大夏国运昌盛，却也不可懈怠，君贤臣忠才是正道。”
“母后所言极是。”宗德帝应和了一声，接下来自然又是一堆赏赐，金银珠宝、绸缎布匹，总之不比龙舟赛赏给南宫灏的少。
二女再次谢恩，被乔皇后召到身后落了座。
沐九思正在看热闹，就听旁边有人说道：“如此娇妻美眷，九皇叔真是好福气。”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肯定会洋洋得意，可南宫霄天却是眉头微蹙，红瞳一凛道：“二皇子慎言，此等毁人名誉的话今后可不要再说了。”
南宫溯低低地笑了：“早晚都是皇叔的人，何来毁了名誉一说。据侄儿所知，善嘉公主和金三小姐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只差义结金兰了。到时姐妹二人一起嫁入燕王府，共同服侍皇叔，岂不是美事一桩。”
之前听吕天轩说起过，善嘉公主被乔皇后召入宫中小住，却不想她和金若薇现在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正纳闷为何没听南宫灏提起过此事时，就听南宫霄天说道：“九儿，陪本王去外面透透气。”
与宗德帝打过招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沿着青石路走了一会儿，南宫霄天才开口说道：“九儿不要听他人胡说，本王……”
“别人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什么。”知道他又要表决心，沐九思连忙打断了他。
皇宫之内眼目繁杂，南宫霄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又觉得憋闷，干脆一拂袍袖道：“也罢，这宫宴甚是无趣，咱们回府。”
“咱们走了，长风怎么办？”
段长风还在大殿里，沐九思觉得丢下他一个人不太好。
“无妨，宫宴结束他会自己回去的。”他自小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南宫霄天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说走就走的事情，也就他能干得出来。反正也觉得无聊，沐九思倒乐得早些离开。
还没等两人到宫门口，清泽便寻了过来，找了一处开阔地，确定没人可以偷听，他才说跟太子龙舟有关的人都已经查过，今儿个并没有外人与他们接触，从挠手到打杂的小太监也并无可疑之人。唯独那个鼓手昨儿个下午晌曾经告假一个时辰，说是家里老娘病了，回去瞧上一眼。
“可曾去他家里问过？”南宫霄天问道。
清泽答：“去过，他娘的确病了，可却不是这几天才病的。从上个月中旬便一直咳嗽不止，到现在差不多有二十来天了。”
沐九思眼珠微转，问：“他昨天回去都做了什么？”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儿，他带了二两银子和几包药，说是从别人那里得的方子，顺便把药抓了回来。可是挠手们临时住的地方离他家并不算远，脚程快的话，走个来回也用不了半个时辰。途中就有药铺，不需要绕路，可他到家不过只侍了一刻钟便走了。一个时辰还剩下足有三刻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有没有搜过他们住的地方？”南宫霄天又问。
“搜了，”清泽点头道，“在鼓手的床铺下面搜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还有六、七两银子。”
“这就对了，”沐九思了然一笑，“十两银票、六七两银子，外加他给家里留下的二两，差不多二十来两。就算小景再大方，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赏下这么多银子吧。虽然牵强，却也可以称作监守自盗吧。”
“属下也曾这么想过，可听管事的说，他们这些人从打半个月前就已经没有假了，鼓手除了昨儿个下午，也从来没私自离开过。”
沐九思略微思忖片刻，与南宫霄天对视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药铺”二字。
清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哪间药铺？”
南宫霄天唇边带着笑意微扬了扬头，沐九思知道他这是在示意自己往下说，于是道：“三刻钟之内能够到达的药铺都有可能。”
清泽眼睛一亮：“属下明白了，鼓手用那余下的三刻钟去了药铺，他带回家的药和莨菪子都是从那里抓的。”
“或许是给的。”南宫霄天说道，“暗查，不要让人察觉。”
“是，属下遵命。”
清泽领命离开，两人继续沿着小路往宫门口走。
眼看着快到的时候，就听后面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回去看去，就见长喜疾步赶了上来：“燕王殿下请留步！”皇宫规矩甚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准奔跑，以免冲撞了贵人。所以就算有再急的事，也只能快步走，不能跑。
两人站定，长喜赶过来施了一礼道：“太子殿下让奴才来请燕王殿下和九思公子宴后去东宫一叙。”
见他喘得厉害，沐九思问道：“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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