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连一句话都不肯讲,还将头深深的埋了起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僵直的状态。
老妪也顺着呼喊声望了过去,易乐也不例外,他第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最熟悉的老丈人。
而走在高颎前面的,是一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
高颎见到易乐在这里,心中咯噔了一下。
易乐明显能从自己老丈人的眼神里读出他的潜台词:你怎么也在?
等高颎两人走近了,李渊小声的称呼了一句,“姨父,高司录。”
易乐这才明白,原来这位风风火火的中年人,竟然就是杨坚!
隋朝的开国皇帝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易乐眼睛都不带眨的仔细的看着,想要好好瞧瞧这位结束了近三百年动荡的英明君主,究竟是不是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
可杨坚的长相并不如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除了下巴稍微长那么一点点,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易乐在街上第一次碰见杨坚,肯定会把他当做街边的路人甲。
杨坚没有理会李渊,而是焦急的望向了这位老妪,焦急的问道:“阿阇犁,你没事吧?”
“没事,那罗延,虚惊一场。”这位被唤作阿阇犁的女子,欣慰的看着杨坚。
高颎看着易乐出神的看着杨坚,用手肘砰了碰,小声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易乐深深的鞠了一躬,“岳丈,今日我和幼莹来随国公府上做客,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便和唐国公跑了过来。”
高颎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知道这位老妪的身份,这可是杨坚的大忌,也不知道杨坚究竟会怎么处理自己的女婿。
杨坚望了望倒塌的房屋,随后看上了李渊,厉色道:“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这个院子吗?”
李渊真的是哑巴吃黄连,虽然他心里十分害怕自己的姨父,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实情说了出来。
阿阇犁见到李渊的难处之后,反而安慰起杨坚,“那罗延,这两个孩子救了我一命,就别再责怪他们了。”
“可是阿阇犁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如果他两人说出去......”杨坚多疑的说道,随后看向了第一次见面的易乐。
冷峻的目光让易乐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面,他也明白,帝王多疑是自古不变的定律,要向杨坚打消自己的念头,首先就要说服他。
“随国公,刚刚真的是事出紧急,叔德也再三劝诫,不要我进入这个院子,但若是不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阿阇犁这时也在一旁帮腔,易乐毕竟救了她一命,她缓缓的说道:“没错,刚刚就是这个孩子拉了我一把,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被埋在这雪中,再也见不到那罗延你了。”
杨坚疑惑的打量着易乐,随后问道:“你又是谁?!”
高颎这时站了出来,虽然他打心底里并不是很喜欢易乐,但好歹也是自己府上的人,此时不护,更待何时。
他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是下官的劣婿,如今叨扰到了尼师的清修,下官这就带他回去进行责罚!”
“老丈人还会护我?”易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但杨坚并没有让易乐走的意思,毕竟他已经见过了阿阇犁。
“慢着!”杨坚挑眉说道:“恐怕他今天不能走!”
易乐听到杨坚的话语之后,瞬间慌了神。
不能走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想必这位被杨坚视若珍宝的阿阇犁,一定有着十分重要的身份。
“那罗延,你忘了我对你的教导吗?”阿阇犁诘问着杨坚。
一听到这里,易乐的眼睛都瞪圆了,“教导?那她真是杨坚的母亲?”
阿阇犁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杨坚似乎很惧怕她。
他这位未来的皇帝,在这位尼姑面前,似乎没有了帝王之气。
他柔声说道:“阿阇犁抚育那罗延十三载,那罗延不敢忘,昔日的教诲,都萦绕在耳边。”
“修佛之人,本应慈悲,”阿阇犁面容和善的说道:“如今你不放这孩子走,你又是在执着什么呢?”
“我是怕他暴露了阿阇犁的身份,自从先帝毁佛之后,阿阇犁便住进了家中。若是被旁人知晓,阿阇犁定会被人抓去,到时候那罗延也保不住你了!”
“生死有命,我既修佛,必有割肉喂鹰之心,”阿阇犁大义凛然的说道:“我看这孩子的面相,也不像是口舌之人。”
易乐一听到这里,浑身的寒毛都战栗了起来。
原来隋文帝杨坚,竟然是由一位尼姑抚养长大!
这可比千余年后的明太祖朱元璋僧人出身,更引人深思,仿佛所有的明君发迹都与佛教扯上了关系。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了今天的擦肩而过。”易乐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颎万万没想到易乐在此时插嘴了,他想要拉住易乐,可还是晚了一步。
人越是到了绝境,求生欲就越强。
易乐希望博得阿阇犁的同情,好让杨坚先放过自己,“今日与尼师结缘,是我易乐三生之幸。我也是信佛之人,虽然未曾出家,但诚心礼佛,其心可鉴日月。”
阿阇犁笑了起来,她打趣的问道:“你刚刚所说的是出自哪一部经、律、论呢?”
“阿阇犁笑了!”杨坚在宇文邕毁佛后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开心的阿阇犁。
“好像是席慕容......”易乐在心里暗想道,可要在这个时代里面说出这位诗人的名字,他们也不认识,索性他就冒名顶替了。
“是我刚刚见到尼师后,突然有感而发说出来的。”易乐厚着脸皮说道。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她欣赏的看着易乐,“既然你与佛有缘,那平日没事,就多来这里坐坐。”
这还是阿阇犁第一次邀请一位外人前来,杨坚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是大为吃惊。
“阿阇犁,”杨坚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现在是风声鹤唳的时期,若是......”
阿阇犁面带笑容的说道:“事事皆有因果,若不是今日房屋坍塌,我也见不到这两位孩子。在我的心中,你跟他们一样,都没有坏心眼。”
李渊这时也站了出来,他向杨坚表明着自己的忠心,“姨父,叔德与阿娘落难以来,多亏姨父的照顾,叔德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半句,青天可鉴,日月为证!”
其实杨坚担心的并不是李渊,他对这位侄子还是很放心,他最担心的就是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易乐。
但阿阇犁毕竟是他养育长大的人,既然她的态度如此的坚决,杨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阿阇犁,这房子已经不成样子了,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吧,我和独孤两人换个房间。”杨坚诚恳的说道。
阿阇犁着摇了摇头,固执的说道:“这是佛祖给我的试炼,若是这些困难都克服不了,我又如何向佛呢?高床软枕不适合我这样的修行之人。你和独孤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完,阿阇犁便走到了房屋坍塌的地方,想要拉出了几块门板,挡住这寒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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