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七和若水带着唐绛儿离开山洞之后,直奔曲池城中。
这曲池城乃是大城镇,药铺药店林立,若水找路人打听了,最大最有名的药铺名叫杏林春,便直奔而去。
杏林春果然不愧是一家大药铺,一进大门,便看到柜台后面一大排竖得老高的药柜,数百个小抽屉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几名药铺伙计搬着梯子在爬上爬下的抓药,柜台后面坐了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药铺掌柜,正将算盘珠拨拉得噼啪响,大约是在算账。
若水直奔柜台,找掌柜的借了纸笔,写了十几味药材和熬制方法,然后交给掌柜的。
“掌柜,劳烦让伙计马上照方煎药,我朋友等着这药救命用的,请越快越好。”若水说得很是客气。
药铺都会代客煎药这项服务,杏林春是第一大药铺,自不例外。
“好,请姑娘稍待。”
那掌柜的接过药方看了看,他做这行久了,对医术也略通一二,只觉得这十几味药平平无奇,却看不出是治疗什么病症的,只是其中有一味“黄苣”的药物,价值不菲,不禁犹豫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若水几眼,又转头去瞧小七,然后目光落在唐绛儿身上,心中开始嘀咕起来。
那唐绛儿一动不动地躺在小七自制的简易担架上,呼吸几不可闻,双眼紧闭,脸色青白,乍眼一看,就和死人一般无异。
那掌柜的匆匆一瞥间,哪里分辨得出死活,只当那唐绛儿已经是个死人,转过头来看向若水,道:“姑娘,请问你这些药是用来治、治你那位朋友的么?”
他对着唐绛儿指了指。
“不错,请掌柜的马上派人煎药吧,我朋友等着这药救命呢。”若水颇为担心地回头瞧向唐绛儿。
这一路行来,虽然小七已经格外小心翼翼,没让唐绛儿受到什么颠簸,可是唐绛儿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是微弱,只剩下了浅浅一息,如果再不马上服药,性命堪忧。
那掌柜的看着若水,神色很是古怪,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掌柜的,你有什么话要说?”若水觉得奇怪。
“这位姑娘,请出门向右拐,旁边就是一家咱们曲池城最有名的医馆,里面的王大夫是咱们曲池城的妙手神医,姑娘还是去那儿请王大夫帮姑娘瞧瞧把一下脉,瞧下病吧。”
若水皱了皱眉,心道这掌柜的莫不是老糊涂了?怎么瞎三话四的。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掌柜的,你弄错了,生病的是我那位朋友,不是我。我本身就是大夫,这药方也是我开出来的,请你马上派人照方煎药。”她心急如焚,可这掌柜的偏偏东拉西扯,她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
那掌柜的一听,不禁连连摇头,叹息道:“小姑娘,你病势不轻,心神颠倒,言语错乱,你小小年纪,又是一个姑娘,怎么会是什么大夫了?而你那位朋友,更早已经是个死人,你却带着她来抓药煎药,这煎好了药,难道是喂给死人服用么?姑娘,我劝你还是别抓什么药,还是早点去瞧病为好。至于你那位朋友么……”
他又伸手往门外指了指:“在小店的对面,就是一家上好的棺材铺,他家的柳木棺材是极好的,姑娘还是给你那朋友买上一口棺木,让她早早入土为安才是。”
说完之后,他瞅着若水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若水不禁气结,瞪着那掌柜的说不出话来。
唐姊姊明明还有一口气,这掌柜的却说她早已经死了,这不是空口白牙的咒人么?
幸好若水不是古人,没有迷信这一套,否则她早就一巴掌打掉这掌柜满嘴胡说八道的大牙了。
她正要发怒斥责,转念一想,这掌柜的说得倒也没错,唐姊姊受了这样重的伤,全靠着墨白输进她体内的真气才能吊着命,看在常人的眼中,的确是和死人一般无异。
这掌柜的劝自己去瞧病买棺木,说起来倒也是一番好意。
于是她压了压火,对那掌柜的道:“掌柜的,我朋友死不死活不活,是不是要入土为安,和你并无相干,你赶紧帮我找人照方煎药就是。”
那掌柜的又摇了摇头,道:“姑娘,老朽这双眼睛阅人无数,你的朋友真的已经没救了,姑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为好。”
“啪!”
小七早就不耐烦了,上前一步,在柜台上重重拍了一掌,喝道:
“让你煎药就煎药,哪里来的这许多啰嗦废话!”
那掌柜的吓了一跳,抬眼看向小七,只见对方虽然眉目俊美,却是一脸的冷气,就像是一尊冷面煞神一般,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让人一见之下,从心底往上嗖嗖地冒凉气。
“是,是,老朽马上让人去煎,去煎。”掌柜的舌头有些不利索了。
他刚要把手中的药方交给一旁的伙计,突然又顿住了,回过头来,看了看若水,又看了看小七。
“对不住二位,敝店的规矩,抓药煎药要先行交钱,这里一共是一十七味药材,一共是……”他拿起算盘劈里啪啦地拨打了几下,道:“共是九十六两八钱银子,只要是在敝店抓的药,敝店免费帮您熬煎,不收煎药熬药的费用。不知道两位是哪位付账呢?”
他说完之后,小七和若水不由面面相觑,都怔住了。
他两人身边都没有银子,之前从侯知府那里赢来的大笔银票都被墨白收了起来,小七更是想到他和墨白掉进河里之后,那一匣子银票浸湿了水,被自己给丢进水里顺水飘流,早就知道漂到了哪里去了。
他是皇子,虽然自出生之时便饱受折磨白眼,但却从来没有因为银钱一事伤过头恼。他要多少银子,便有多少银子,像钱财这种东西,在他的眼中就如粪土一般。
再加上他堂堂太子,出门之时左呼后拥,身边暗卫侍从带得无数,又哪里需要他贴身带着银两呢?银子这东西又重又沉,带在身上只会是累赘。
所以墨白抢着要保管那匣子他们从侯知府手里赢来的银票,小七连眼睛都没眨,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而颇为瞧不起墨白。
瞧他那一脸见钱眼开的嘴脸!
可是没有银子,出门万事皆难。
现在他才知道,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万万不能没钱。
什么都可以有,但是万万不能有病!
真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这时候他看到掌柜的摊开了右掌伸到自己面前,显然认为付账的人应该是自己,本来嘛,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付账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他身上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小七那俊美的容颜变得有些发红,刚才那股凌人的气势也消失了,他看向若水,低声问道:“水儿,你身边有银子吗?”
什么?这长得如此俊美的男人,居然开口向身边的女人要银子?
掌柜的吃惊得张大了双眼。
还真是瞧不出来啊,这男人表面上威风霸气,却原来是一个吃女人饭的小白脸,真是可惜他长了那样一副好皮囊,做什么不好,偏偏去做吃软饭的!
真真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
若水摸了摸衣袋,也是空空如也,她摇了摇头道:“我身边也没带得银两,咱们的银票都在墨白那儿收着,这个小白,走的时候我居然忘了找他要点银票了。”
说着懊恼得直跺脚。
小七看着若水,一句话憋在心里却没说出来,他很想说,墨白那一匣子银票全叫自己给丢进河里了,只是怕他说出来之后,若水会和自己没完。
那一匣子银票里,除了一大部分是墨白向那侯知府讹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若水辛辛苦苦赚来的,那是她帮病人看病收取的诊费,却全都赴之东流,现在一想起来,小七也觉得心疼。
他疼的自然不是那银子,而是若水为了赚那些银子而付出的劳累。
可他却因为一时情急,又压根瞧不起这些阿堵物,就这样让一匣子银票全都打了水漂。
“两位客人,实在是抱歉,如果没有银子,敝店本小利微,概不赊欠,无法为两位抓药煎药,要不两位再去别家看看?”
那掌柜的看出来两人囊中羞涩,这番话说得很是客气,但是扫两人出门之意,也是显而易见。
他是开店做生意的人,本着和气生财,不愿意多生事端,要不然早就派伙计赶了两人出门了。
他这句话倒是堵住了若水的嘴,本来她正打算开口向那掌柜的想要赊账呢。
“掌柜的,你家店大药全,乃是这曲池城里第一家药铺,我们也是慕名而来,能不能请掌柜的暂时通融一下,先帮我朋友煎了药,这药钱嘛,等半日之内我定会让朋友送来,十倍奉上。”
若水也知道做生意的有做生意的难处,不想为难那老掌柜,只是好言好语的相商。
那掌柜的摇头道:“实不相瞒,姑娘你所要的这些药材里,别的都不出奇,只有这黄苣一味,乃是难得之物,本店也仅剩下最后一支,这药虽算不得特别贵重,但却有救人吊命之效,与其浪费在死人身上,老朽倒更希望它拿来救活一个人的命。请姑娘原宥则个。”
说着对若水连连拱手,然后对着门口一摆,竟是送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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