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永凌城里,就没有人敢动马公子的一根汗毛。
可是今天,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女子,居然毫不留情的削下了马公子的一只手,这可不是反了天吗?
本来这事和郭掌柜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起,反正这砍断马公子一只手的人也不是他,可问题的关键是,事情是在他的酒楼里发生的,他就算是想把这麻烦从身上摘干净,他也摘不干净了。
郭掌柜脸如土色,双腿直打哆嗦,站都站不直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心里一个劲地叫着:哎哟我的娘啊!
其他的店小二们则全都看傻了眼。
可他们的脚就跟生了根一样,动都不动,没一个上前帮那马公子的。
每个人心里都在大呼痛快。
要说这马公子就是永凌城的一霸,凡是人没有不痛恨他的,但大伙只能在心里骂他恨他,表现上还要一个劲的讨好他。
店小二们都知道,自家这酒楼生意清淡,门可罗雀,都是让这马公子给闹的。
别看这家酒楼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大伙儿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朝廷明明下旨免了永凌的赋税,这事儿永凌城里人人都知道,可是这马公子却仗着他舅舅的势,变着花样和名头,前来要钱,一次比一次要得狠,要得凶。
这些年来,永凌城的地皮都硬生生地被他刮薄了三寸。
这样贪得无厌的人,百姓们能不恨之入骨吗?
所以,除了那郭掌柜害怕惹事上身之外,旁的人都觉得解气之极,看向若水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和赞叹,同时也暗暗为她担心。
要知道得罪了马公子,就等于得罪了知府大人,得罪了知府大人,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永凌城!
这姑娘定是初来乍到,摸不清门道,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酒楼里几名看热闹的客人已经悄悄溜了出去。
“姑娘,你可闯下了大祸了,趁着官府的人还没来,你还是赶紧逃走吧。”
有一名好心的店小二小声提醒若水。
“逃?我为何要逃?”若水不以为意地举起,轻轻一吹,锋刃上的血就汇成了一颗小珠子,滴了下去。
那店小二偷眼看向马公子,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水马上明白,这店小二畏惧马公子,有话也不敢说。
她忽然“啪”的一声,将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大响。
“喂,掌柜的,我来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上菜?我点的四道菜呢?我说掌柜的,有你们这样招待客人的吗?这里鬼哭狼嚎的吵闹得很,给我换个雅座单间!”
郭掌柜一阵心肝乱颤。
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马公子倒在血泊里嚎叫得像死了娘一样,可这位姑娘居然还有心思吃饭!
郭掌柜的简直想不通了。
可是他也看明白了,人不可貌相,这穿着不起眼的一对少年男女,也是一对惹不得的祖宗。
尤其是那姑娘,剁下了马公子的一只手,却连眼睛也不眨,定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这哪里是他敢惹的人物啊。
“有、有雅座,姑娘,公子,楼上请。”郭掌柜赶紧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准备亲自为小七和若水带路。
小七站起身,走到马公子旁边,在他身上踢了一脚,马公子正在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被小七一踢,他的嚎叫戛然而止,只吓得郭掌柜差点尿了。
杀、杀人了!
有人在他的酒楼把马公子杀死了!
这可不是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了吗?
他的嘴唇一个劲地哆嗦,要不是扶着柜台,估计他就像泥一样瘫了下去。
“叫得太讨厌,让他闭嘴休息一会。”小七淡淡地道。
郭掌柜闻言,顿时松出一口气来,原来马公子还没死。
还好,还好!
他拍了拍胸口,看向小七的目光仍是心有余悸,勉强拖着两条酸软的腿,引着二人上了二楼,推开了一间最好的单间房门。
“二位请稍等,你二位点的菜马上就来,马上就来。”郭掌柜赔笑道,赶紧转身退出了单间,这可是两个大瘟神,自己还是躲得远点好。
过不多时,鸡鸭鱼肉等种种美食就流水般送进了房里,若水只是点了四样菜,可这送上来的起码多了几倍,满满地堆了一桌子,几乎摆不下。
菜肴精致,色香味俱全,甚至比刚才给那马公子上的菜还要好上许多。
“有菜无酒,怎能尽兴?喂,给我们上两坛最好的酒来!”若水再次一拍桌子。
众人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是一抖,于是,很快两坛美酒也送了进来。
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股醇厚香浓的酒香味儿顿时飘了出来,中人欲醉。
“只许喝一小杯,不许喝多。”小七看到若水的眼睛发亮,提前警告她道。
“好,听你的,我就喝一小杯。”若水嘻嘻一笑。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闻了闻,酒香扑鼻,叹了口气道:“好久没闻到这样香的酒了,这酒真是不错。”
“姑娘好见识,这酒可是咱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六十年的桃花酿!就连知府大人和参将大人来了,咱们掌柜的也没舍得拿出来呢。”
一旁的店小二嘴快地说道。
若水点点头,目光一扫,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之前提醒自己的店小二。
“喂,伙计,你留下给我们斟酒,其他人都退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们用饭。”
说完,她把“唰”的一下插在桌子上。
其余的店小二亲眼目睹了她削掉马公子一只手的情状,哪里还敢多加逗留,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被若水点名留下的店小二不知道若水留下自己要做什么,他盯着那柄蓝莹莹的,想起就是这柄无声无息地削掉了马公子的一只手,不由得两腿发软,瑟瑟直抖,眼神闪躲,说什么也不敢看向若水,心里直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多舌。
“小二哥,你不用怕我,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更何况,就算我是老虎,我也只吃恶人,对好人,我连一根手指也不会碰他。”若水笑着安慰他。
那店小二定了定神,眼神还是瑟缩,低头不语。
“我留你下来,只是想问你几句话,当然,我也不白问,一句话,一两银子,如何?”若水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手里抛了抛。
店小二的眼睛立刻亮了,他回过头来,走到门边张望了一下,看看左右没人,然后飞快地掩好了房门,走了回来。
“姑娘,您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痛快。我就喜欢和痛快的人打交道。”若水笑了笑,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害怕那个马公子?难道他是吃人的老虎?”
“姑娘,你可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谁?”那店小二露出一脸的诧异之色。
“知道啊,他说他是什么知府大人的亲外甥。”若水将掷还给小七,然后拍拍手,轻描淡写地道。
“我的姑奶奶,你既然知道,还敢剁了马公子的一只手?你这可是不要命了吗?”那店小二惊得直咂舌。
“他这只爪子早就该废了,他这样欺辱百姓,胡乱收税,你们就这样容忍着他吗?我只是为人除害而己。”若水说得义正辞严。
“不容忍又能如何?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在咱们这永凌府,那知府大人只手遮天,谁敢说个不字!他是马公子的亲舅舅,他甥舅二人联起手来搜刮咱们老百姓,咱们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啊,人家是朝廷命官,咱们是一介草民,小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啊。”
店小二的表情马上苦下来,唉声叹气。
“区区一个知府就想只手遮天,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唯他知府一人独大?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参将大人吗?你们受了冤屈,为什么不去找参将大人倾诉?”
若水挑了挑眉毛,每一任地方官都会设有文官和武将,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又互相制约。
这永凌知府胆敢枉顾法纪,难道那参将就置之不理?
这说不通!
除非是这二人官官勾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小七的眉头越皱越紧,那步长安看上去不像是和鲜于东同流合污的那种人。
他记得数年之前见到步长安的时候,他雄怀壮志,气宇轩昂,曾经深得父皇的赞扬,才不过短短数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吗?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一定是第一次来到咱们这里,所以才会这样说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官官相护这句话吗?什么狗屁的参将大人,他和那个知府大人,全是穿一条裤子的!一起拉屎,一起放屁!就是不干人事!”
那店小二气愤愤地说道,他见左右无人,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哦,是吗?你倒来听听,他们怎么不干人事了?”若水来了兴趣。
她知道,要想探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这茶馆酒楼的店小二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他们见的客人多,听到的传闻也多,虽然经由他们的嘴里说出来的消息,不免有夸张的嫌疑,但无风不起浪,凡事总是有那么几分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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