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要被白绕气疯了。
白绕则是吸了吸鼻子,似是没感觉出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只是打着酒嗝道:“袁、袁公的干儿子可真多啊,今天一下子就让我逮着两个好、好巧!”
陶商眯着眼睛,转头看向帐外,心中不由的有些后悔。
非得装什么袁绍的干儿子,跌份不说,这他么眼瞅着还要装不住了!
也怪自己胡咧咧,好好的江苏人,非得攀哪门子河南亲戚。
心下正思虑间,便见眭固已经领着郭嘉走进了帐篷之内。
郭嘉忐忑不安的进了帐篷之后,四下观察了一圈,目光扫过场内所有人的面孔,最后落在了陶商的脸上。
在彼此对视的那一瞬之间,陶商和郭嘉这两个人都不由的愣住了。
愣住不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互相认识,而是因为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眸中读出了那份极力隐藏的不安、焦虑、捉急与试探。
一瞬之间,两个人的心中竟然同时升起了一个令自己都感到惊骇的念头。
这孙子难不成也是个赝品?
“大哥?”陶商紧张的出言试探郭嘉。
郭嘉沉默了半晌,似也是以不太敢相信的口吻回敬了一句:“老、老弟?”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平安的落回到了肚子里。
苍天见怜啊!这厮也是个骗子。
“大哥!”陶商猛然站起身来,直奔着郭嘉走了过去。
郭嘉急忙迈步迎上,激动的险些一脚踩空:“老弟!”
二人不管帐内众人已是呆若木鸡的脸孔,亲切的亲切的亲切的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大哥,是你吗?真想死我了!这段时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陶商紧紧的搂着郭嘉,将适才心中的郁闷全部宣泄了出来。
郭嘉形单影只被黑山军捉住,此时此刻更是苦尽甘来,死里逃生的他激动的眼眶湿润了,说话都有呜咽声。
“老弟啊!为兄我想死你了!你怎么现在才蹦出来啊?为兄的魂都要骇没了!”
陶商使劲的拍打着郭嘉的后背,安慰道:“大哥!别哭!别哭!我我这不是出现了吗?别哭!”
郭嘉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推开陶商,红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干弟弟,抽噎道:“好弟弟,来!让哥瞅瞅你这些年有什么变化没有。”
上下打量了一会,便见郭嘉感慨叹道:“好,真好,你又长高了!上次分别的时候,你的头才只长到哥哥的屁股”
陶商吸了吸鼻子,眼角也变的湿润了,他再一次的抱住郭嘉,兄弟二人又一次抱头喜极而泣。
白绕不明所以的看着在异乡认亲痛哭的兄弟二人,转头看向那边厢一脸目瞪口呆的徐晃,垂询道:“他们真的是干兄弟吗?怎么瞅着比亲哥俩还亲?”
徐晃回过了神,尴尬的咧嘴笑笑,对白绕解释道:“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袁公的干儿子,都挺重义气的。”
白绕闻言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果然是名门子弟,修养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讲究!”
而此时此刻,抱在一起的兄弟俩,表面上似乎是在抱头痛哭,实则却是借机瞒着其他众人在背地里偷偷的咬着耳朵。
“别特么嚎了!”陶商一边抱着郭嘉装模作样的哭,一边咬牙切齿的轻声在郭嘉的耳边低声耳道:“赶紧跟我串串词!”
“呜呜呜”郭嘉一边哭一边低声回道:“少他娘废话,不用你这骗子教我,郭某心中有数呜呜呜老弟你叫什么啊?”
“呜呜呜我叫陶商,徐州丹阳郡人呜呜呜你呢?”
“呜呜呜某家姓郭,单名讳嘉呜呜呜颍川阳翟人。”
陶商闻言心中骤然一惊,但面上却还是在痛哭流涕。
“你叫郭嘉?呜呜呜你小子没蒙我吧?”
郭嘉一边哭泣一边抽噎:“呜呜呜这都快要丢了命了我蒙你作甚?呜呜呜!”
酒宴帐篷内,此刻抱头痛哭的两个人,心中所想的事是完全不一样的。
郭嘉此刻脑中的想法,是应该怎么样蒙混过关,然后保住这条性命逃回颍川,继续等待那个他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完美英主。
而陶商此时此刻,脑中的想法,很显然要比郭嘉复杂的多也龌龊的多。
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抱头痛哭的这位,就是那个“才策谋略,世之奇士”的天生鬼才?!
值得玩味的是,这位天生鬼才也变成了袁绍的干儿子了仔细算来,他现在的身份还成了自己的干哥哥。
正在哭泣中的陶商,此时此刻,一边哭,嘴角竟一边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干哥哥,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往哪里去的到了我这,那就请你别走了。
徐州一方水土,那就是你永远的家。
看着抱头痛哭的哥俩,醉醺醺的白绕此刻也不由的有些感动。
但见这贼厮站起身来,冲着二人招手道:“那个二位袁公子,久别重逢的兄弟之情卓实在是令人感动啊,但你俩也别光顾着哭啊,该喝酒还得喝酒来人啊!快给这位这位这位袁公子也看个席!”
有了白绕在旁边打圆场,陶商和郭嘉二人这才羞答答的互相脱离开来,彼此之间的衣襟上此刻都留着对方的眼泪和鼻涕。
陶商看着自己肩膀上那污浊的一片,眼皮子不由的跳了一跳。
稍微有点洁癖的他此刻被这个便宜哥哥弄的一身污秽,心中多少有点嫌弃。
看在“鬼才”两个字的份上这次我忍了。
陶商在琢磨着郭嘉,郭嘉此刻也在琢磨着陶商。
很显然,帐内的这个黑山军贼首对待陶商还是很客气的,说明郭嘉的猜度没有错,黑山军在目前的这个阶段,对于如日中天的袁氏,还是颇有些忌惮的,这说明自己一开始冒充袁绍干儿子的计策并没有什么问题
错就错在一不小心居然碰上了同行竞争,才让自己碰到了这百年不遇的窘迫状况。
想到这里,郭嘉不由斜眼打量了陶商一下,心中暗道这人也真是,好死不死的偏偏和自己在同一天冒充袁绍的干儿子。
你就不能冒充下别人?哪怕是冒充姓袁的干孙子也行啊。
目光所及处,郭嘉又看到了陶商座位旁边的徐晃,心下略微一动。
这军汉身披正轨甲胄,且相貌堂堂,绝非贼寇一流。
又想起适才被黑山军引领到这帐篷内的时候,对面隐隐陈列了一众兵马,看其服饰旗帜,绝非贼寇一党,莫非都与自己这个干弟弟有关系?
想到这,郭嘉不由的多看了陶商两眼,心下暗自嘀咕看来,这个在贼窝子里捡来的便宜干弟弟,身份不甚简单呢。
郭嘉的脑回路正往来快速奔驰,却见陶商招手冲着他挥了挥,指了指在自己身边刚刚摆下的一席饮宴道:“兄长,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入席。”
看着陶商一脸的热情洋溢,好像跟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郭嘉心中颇有感触。
这小子看模样比自己还得小上几岁,最多也就是十六七的外貌特征,可其装傻卖疯的老练程度,隐隐却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分
光看那灿烂的表情和毫不生涩的招呼,就能把外人唬的一个来一个来。
自己差点都感觉他就是久未谋面的干兄弟了自己十六七的时候肯定干不出这事,真是三载活出一代人啊。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说的应该就是这小子这样的吧。
也好,有个灵性点的,也方便跟自己搭出个好默契。
郭嘉坐到了陶商的旁边,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中蕴藏的意思非常直接。
别停,继续忽悠。
“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陶商微笑着对郭嘉道:“这位就是平难中郎将麾下的得力干将,黑山军中名头威震河北的大帅白绕,义父往日里也时常提起的那个。”
郭嘉闻言差点没吐血。
还他娘威震河北?还义父往日里常提起!文绉绉的咋不叫干爹了?
心中虽然是如此作想,但郭嘉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冲着白绕抱拳,笑道:“久闻白大帅之名,如雷贯耳,黑山军能有今日之震天威势,一则是仰仗已故渠帅张牛角开创基业之力,二则是仰仗平难中郎将之威名,三则便是仰仗白大帅赫赫之功绩,可以说白大帅是黑山军中,继张牛角和平难中郎将之后的第一人物,今日得以拜会尊颜,实在是郭某之莫大荣幸。”
陶商听了郭嘉的话恶心的够呛。
这传说中的鬼才浪子,也太能捧臭脚了你干脆直接说他黑山军“已历三世,国险而民富”岂不更好听?
白绕见袁绍的这两个干儿子说话一个比一个讨巧,虽然知道这里面多少有吹捧之嫌,但听在耳朵里面就是两个字“舒服”!
难怪袁绍要收他俩当干儿子,终归是有点道理的,老子以后若也收俩义子,说什么也得找这样长得俊俏还会唠嗑的!
舒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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