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末日世界第二年的12月20日,对何应物来说是个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一天他虽然没有直接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嫁给我”之类,但是在何应物看来,他和姜小小两个人之间无声胜有声,已然是有了十足的默契,至于表白不表白已经不重要了。
起码何应物认为不重要了。
其实,早在中庭世界道德宗修仙时,何应物就竖着耳朵偷听过一次别人所说的“道侣双修”!
根据那次偷听的结果,何应物总结仙人之间的表白应该是很简单的,类似于男修士问一句:“道友甚美,双修否?”
人家女修士如果同意,娇羞的便轻咬嘴唇低“嗯”一声,豪放的便点头啄米“嗯!嗯!嗯!嗯!嗯!”
人家如果不同意,连话都省了,一个耳光过来,啪的一声,从此是路人。
多简单!
至于是不是真的,何应物也不太确定,反正那次偷听时,人家都这么说。
所以以这个标准来看,他追求姜小已经是过于复杂了。
还好,总算是修成正果。
应该说在这次招亲中拔得头筹,便是修成正果!
余歌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名小厮便到了他的院子,说:“老爷有请。”
老爷,就是张余歌的父亲,张家现任家主,张远止。
“好,我洗把脸就过去。”余歌说道。
小厮躬身而退。
冰冷的水浇在脸上,很凉,余歌深吸一口气,父亲又要找自己,唉好麻烦。
他头疼的捶捶紧锁的双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展颜露出颗牙齿,笑了一会儿,脸色旋即又垮下来:“假笑还真难看。”
用雪白的毛巾沾了沾脸上的水珠,余歌又叹口气,转身离开房间,直奔父亲的住处。
张府很大,大到横跨两个街区,按照余歌去守序梦魇前线之前的布置,他住在张府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很偏。
不过自打从守序梦魇回来,他便拥有了一个新的院落,不光面积大了三倍,位置也好了很多,就处在张府中轴线西侧,再去父亲的房间,比之前要方便了许多。
不过余歌并不开心,直到现在,他还很不习惯新的住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新院子的一切都很陌生,甚至连冲马桶的水声,都很不合他心意。
这次从守序梦魇回来,余歌和张夕替几乎是前后脚回的家。
余歌只字未提在能量穹顶之下,张志达和宋绝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的幕后人,种种迹象都指向张夕替。
唉这个大哥啊
张远止有三个儿子,老大张夕替,老二张斯年,老三张余歌。
多年来,张远止身体有疾,老早就有让出家主之位的风声,而三兄弟的继承顺序,正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张夕替,第二顺位继承人张斯年,第三顺位继承人张余歌。
张夕替天资聪颖,稳重干练,不浮夸、少言语,颇有大将之风,再加上武力超绝,深得张远止欢心。
张斯年则中庸了许多,他在十五六岁时才开始生成进化点、觉醒生成能力,资质应该说一般,但好在人很踏实,做事很有原则,一步一步走的很稳,这大概能从他打死不用针剂看出一二。
张余歌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聪明的一个,他很早就觉醒能力,但之后却进展缓慢,而且很有点好吃、好喝、好玩,像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很多人都在暗中说,以张余歌的实力、可预期的前景,妥妥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只不过由于他庶出的身份,被生生压到第三罢了。
庶出又怎么了?
余歌有点想不通。
即便他丝毫无意于家主之位,他还是想不通。
记得母亲去世之前拉着他的手,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
他小时候不懂,现在长大,被杀过几次,才终于有些懂了。
很快来到父亲房间门口,还没等他说话,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到了啊!进来吧!”
余歌走进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再几步走进内屋:“父亲安好!”
张远止正伏在书桌前写字,他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你先坐,马上好。”
余歌微微颔首,悄无声息的坐下。
张远止头发灰白,一身棉布短衣襟,脸庞棱角分明,显得极为刚毅,他一双眸子很亮,也很沉静,像是装着整个世界。
不一会儿,字写完了,张远止这才抬起头来看看余歌:“看我写的字怎么样?”
“没这么要别人夸的。”余歌摇摇头。
张远止哈哈大笑:“两年没回家,从守序梦魇回来,我发现你胆子大了不少!”
余歌站起来,探身向桌子上看了看,“风景这边独好”几个字,写的特别像是“好狗边上飘”,于是他点点头说道:“父亲的字,又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真心话还是在夸人?”
“当然是在夸人。”余歌淡淡的说。
张远止微愣,紧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其声铿锵,震得白纸都在瑟瑟发抖。
他拿起纸镇,抽出这幅字放在旁边:“你来写写看!我看看你这些年的书n底,是不是全都丢在前线了。”
余歌也不推辞,他十指交叉,伸伸胳膊弹弹腿,来到桌前,拿起毛笔,蘸足墨汁,挥笔写下:飞跃末日废土。
笔锋苍劲,力透纸背,如刀砍斧削,隐有冲天之意。
张远止眼睛微眯,他看看余歌的字,又看看自己的字,不由笑笑:“胸有丘壑,不错!不错!可你是不是对为父有什么看法?”
“没有啊!余歌哪敢!”他满脸惊愕。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打在张远止后背,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许暗沉,像是在想着什么。
来回踱了两步,张远止突然问道:“何应物的事怎么样了?他肯来归顺我们张家吗?”
余歌笑笑,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正在一如往常,全力接触何应物,和他一起帮他解决些问题,这样收获的善意,我想比所谓的归顺要强得多。以我的判断,他不会归顺于任何一家势力。既然父亲的意思是为我所用,这便是最好的方法。”
平静的外表下,余歌的心头忍不住浮上一丝酸涩。
何应物的事情,是父亲主动找到余歌的。
那是余歌回城的第二天,张远止说风闻他和何应物关系不错,如果那家伙战力极强,最好能为张家所用。
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如果说穹顶之下人数众多,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那么显然,张志达和宋绝刺杀余歌的事情,父亲没理由不知道。
可事实却是,余歌什么都没说,张夕替什么都没说,父亲也什么都没说。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是说让我们忘了吧。
那就是说,父亲根本不愿意做任何追究。
在父亲心里,张夕替一直是家族继承的不二人选。
如果如果刺杀者是余歌,被刺杀者是张夕替呢?
那恐怕就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
余歌默默的笑了,心酸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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