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三月初三,却是个极好的日子,为询选秀的日子也是定在了这日。
保和殿外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细细看去却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一个个皆不言语,只瞧着自己的仪容衣物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
保和殿内,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送去里面向帝后叩头,随后站立一旁由听候吩咐,若是询中意的,便会示意太监留用,或是不中意,便吩咐太监撂牌子。便是落选之意了。或是被选中,便回去暂居本家半月,宫内派了教引宫女教她们习得宫中礼仪之后,便会择日入宫。
询坐在保和殿的赤金九龙金宝璀璨宝座上,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煞是威仪,皇后也是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凤仙髻上珠翠点点,二人交相辉映,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骊山太守闵贤道之女闵蓉,年十六,只见一身形修长的女子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闵氏向皇上皇后请安,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询只坐直了身子了,语气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姓闵,这姓氏在中土倒是极少见。”询“唔”一声说:“你的父亲乃是骊山太守,骊山四周倒是一直百姓和乐,这倒是你父亲的功劳了。”
闵氏淡淡一笑,依言温文地答道:“臣女的父亲乃是皇上的臣子,为国效力原是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功劳。”
皇后温和道:“你容貌不俗,且言行温婉有礼,本宫很是喜欢你的性子。”
闵氏只向皇后道谢,再不言语。询随后示意留用。闵氏容色清丽,且性子端和,入选本事极容易的事。
随后,司礼监的太监又缓缓念道:“兵部侍郎沈太冲之女沈如,年十五。”却见一女子盈盈拜倒,垂首说:“臣女沈氏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询与皇后看过沈氏的容貌,又随意问了几句,很是满意,也同闵氏一样便留用了。
随后又陆陆续续选了几个时辰,被选中却只有寥寥数人,便是先前的沈氏,闵氏与周氏,林氏四人而已。
皇后只转过头对询笑道:“臣妾瞧着这次选的秀女皆是些容色出众的,倒是不必前年选的择选入宫的那五位差,两位太后必定会喜欢的。”询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昔年初次选秀,当时陪伴在询身边的还是先皇后徐氏,如今数年匆匆而过,先皇后已逝,继皇后薛氏也入主中宫多年。询只是蓦然感慨,自己登基也有七年了。
只见暮色四合的天空半仿佛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幻紫流金的彩霞,恰如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织锦。使得殿宇深广的的宫城的气势显得越发慑人。
茯若只卧在永和宫内看书,秀儿在一旁整理着新年以来旁人赏赐或是登门送礼而来的物品。清儿只在一旁抱着仁元帝姬四周走动,二皇子下了学,早已回到自己书房去温书去了。王尚仪从殿外进来,语气缓慢道:“昭仪娘娘,今日皇上选了四位秀女,不日便要入宫了过不多久,皇后娘娘定会与你商议如何安置这些秀女的。”
清儿抱着仁元帝姬,冷笑道:“还能如何安置,随处寻个宫室打发她们住下了便是了。为着选秀一事,小姐连日来都累坏了,若是再日日都去商议,人怎么吃得消。”
秀儿也在一旁接话,道:“就是,上回我听宜贵人身边的宫女宝音说,皇后娘娘不是提议把原先敬贵妃的坤华宫腾出来给新入选的秀女居住吗?既是如此,还请昭仪去商量什么,不是无端端找事么?”
王尚仪听了清儿秀儿的言语,只笑道:“你们二人到底还年轻,哪里知道能者多劳的道理,此时昭仪娘娘虽说疲乏,但宫里上上下下哪件事能不指望昭仪啊,便是这样,昭仪在宫里才有底气,让旁人知道除了皇后,宫里便是昭仪娘娘为尊了,如此一来,谁人还敢小瞧了咱们永和宫。”
宝珠接话道:“我觉得秀儿说的在理,先前奴婢去司珍房领昭仪娘娘的首饰,路过坤华宫,瞧着真是气派富贵之极,丝毫不在皇后的凤仪宫之下,若是将坤华宫赐予了那些个秀女,也算的是她们的福气了。”
茯若听了,只冷冷道:“你们四人都少说些罢,如今越发没规矩了,若是日后说错了话,连累了本宫,又当如何。莫不是要本宫也似的敬贵妃那般,被幽禁永巷。”
四女登时不敢再言语。茯若只起身瞧瞧今日花房新送来的玉兰花,细细瞧了片刻,半晌道:“如今本宫不比得往日孜然一身,且不说仁元帝姬,便是澄儿,敬贵妃被禁足永巷,皇上将他托于本宫抚养,他也算的是本宫的孩子了。若是本宫也同敬贵妃一般,出了事,这两个孩子又该如何。”
王尚仪跪下请罪,道:“昭仪娘娘说的是,奴婢知错了。”
茯若示意让秀儿扶王尚仪起来。稍稍缓了缓语气,道:“本宫不是责怪你们,只是如今本宫年岁渐长,且宫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只会不断涌入,本宫不能不仔细啊。”
随后,茯若换清儿去寝殿伺候她更衣,众人便四下散了。清儿尾随着茯若步入寝殿,清儿或有些不解道:“皇上虽然如今盛宠张才人,但待小姐也是极好的,虽说没有正式晋封,但小姐已然是贵妃的用度供应。小姐如今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可惧的。”
茯若长舒了一口气,道:“便是如此,本宫才更觉得惶惶不安,原先仁元帝姬被乳母暗害一事,虽说一切线索都指向敬贵妃,但本宫总觉得真凶另有其人,但又不明所以,所以本宫近日来一直忧思,未能纾解。”
清儿道:“小姐便是爱多想,敬贵妃一向与小姐不睦,小姐夺了她的儿子抚养,她自然深恨小姐,仁元帝姬若不是她指示那玉娘暗害的,还能有谁?”
茯若缓缓道:“便是这一切太过于顺理成章,所以本宫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本宫又觉得细思极恐。所以不敢细想。”
清儿复道:“皇上今日前些时候给二皇子办的寿宴简陋了些,所以今日命人送了一副文房四宝给二皇子,可见皇上对二皇子当真是有心呢。”
茯若悠然长叹,道:“便是这样本宫才觉得不安,你可知那副文房四宝是什么来历?”
清儿摇头道:“奴婢不知,还望小姐示下。”
茯若幽幽道:“那原是皇上被册封为太子过后,先帝明宗赏赐给他的,如今皇上又将此物赏赐给了澄儿,本宫澄儿成了众矢之的啊。”
清儿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可担忧的,若是谁敢对二皇子起了歹心,皇上既看中二皇子,难道还能放过那些人么?”
茯若道:“若是出了事再来追究那还有什么用,澄儿虽不是本宫亲生,但本宫养了他一段日子,心里待他和仁元已然相差未几,本宫可不愿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清儿笑道:“小姐待二皇子慈和,二皇子心里定会十分感激小姐的。若是二皇子有来日的话,指不定小姐便是。”
茯若横了她一眼,清儿未将话说下去,茯若只道:“这些话岂是可以混说的。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语。”
清儿这才讪讪的帮茯若换了寝衣。才默默退下。茯若卧在床上,望着窗外可怖夜色,渐渐也睡了。
询将昔日做太子时明宗皇帝赏赐的文房四宝赐予二皇子的时候,皇后得知,只是冷冷一笑,向着在凤仪宫中做客的齐贵人笑道:“没承想这个庶子倒也争气,本宫倒还不知道皇上竟这般的重视他,都快越过本宫的润儿了。”
齐贵人微微有些不在乎,道:“赏赐了文房四宝又能如何,不过就是些笔墨纸砚,庶出还是庶出,他是敬贵妃那个下贱女人生的,还能和嫡皇子比肩么?且不说嫡皇子与生母乃是懿仁皇后,敬贵妃昔日只是懿仁皇后的婢女,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尊卑,又不是皇上下诏册封这庶子为太子,皇后娘娘有什么忧心的。”
皇后修建了几株有些颓败了的牡丹,示意让云翳拿去扔掉,细细道:“那二皇子眼下是庶子,可若是皇上执意要立他为储,本宫又有什么法子,你且细想,仁惠太后昔年是庄献太子的正妻么,不也一样母凭子贵。”
齐贵人替皇后捋一捋锦衣上的珍珠,恨恨道:“就算二皇子成了太子,日后荣登大宝,敬贵妃不过是女奴出身,她难道也配当太后么。”
皇后冷笑道:“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何不配,照着仁惠太后的旧历,只怕到时候她便是圣母皇太后,本宫这位母后皇太后指不定都要看她的脸色,更何况是你们。”
齐贵人道:“难道娘娘便打算由着那庶子得意吗?”
皇后森然道:“自然不会,本宫原想着敬贵妃入了永巷,让她安心在里头度日即可,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心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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