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三年六月初,询正式下令封二皇子夏侯澄为临海群王。茯若得知了,倒是欢喜了甚久,待得回到永和宫内殿,只见到澄儿,才欣慰道:“眼下澄儿已是群王了,本宫当真是为你高兴啊,便是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是能安心的。”
却见澄儿只是有些郁郁道:“母妃,我此刻已是封了群王,只怕过不多日,母后便会下旨为儿臣娶亲的,若是待得儿臣娶亲过后,便要出宫去居住了。”
茯若是和蔼笑道:“那是自然,澄儿若是娶了王妃,自然是要去府邸居住的。怎还能仍旧留在宫里。且你将来要娶的王妃,母妃已替你拿了主意,母妃只觉得昭惠太后的侄孙女上官氏倒是不错。”
澄儿闻言一惊,只是缓缓道:“那上官氏乃是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昭惠太后一向不喜母妃,母妃怎么还让儿臣去她家门的王妃。”
茯若只微微含笑,如春风吹动波心,道:“便正是因为昭惠太后对母妃有所嫌隙,或是澄儿娶了那女子为妃,岂不是便能使得母妃与昭惠太后的关系缓和几分,且母妃也当真是委屈了澄儿,那女子不过是庶出罢了。”
闻得此言,澄儿倒是并未惊异,只是温言道:“儿臣倒是不在意嫡庶,儿臣也是由嫔妃所出,只要那女子德行容貌好便可了,儿臣只是担忧,那女子乃是出身上官氏,若是她使左性,事事不与母妃为意,儿臣到时候难做。”
茯若闻了,只笑吟吟的说道:“难为澄儿的一片孝心,倒是替母妃思虑的周全,本宫已细细打听过了,那女子性子极好,便是待下人也是和蔼可亲,这样好的性子,怎会与母妃作对呢?”
澄儿这才没了言语。茯若只安心让他候着这门亲事。
过了十日,询便下旨定了这门亲事,随后,澄儿与那上官氏于保和殿举行了嘉礼。询与皇后只居于上座,茯若身为贵妃,且乃是澄儿的养母只居于皇后下首,茯若轻摇折扇,细细瞧着那上官氏的形容,只见她生的肌肤胜雪,星眼如波,皓齿排玉,明艳非常,美秀异常。便向一旁的宜贵妃苏氏笑道:“本宫瞧着这女子生的倒是顾盼嫣然,论起相貌也不比太子妃差。”
宜贵妃只是淡淡笑道:“惠贵妃说的哪里话,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怎还有不好的,且如今瞧着这些个豆蔻年华的女子,本宫才真真切切的觉得如今已是老了。”
茯若只掩唇轻笑,缓缓道:“可不是么?若是再过些时日,待得苏姐姐养在膝下的惠顺帝姬也出嫁了,那时候,才是真真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待得嘉礼完毕,皇后只余上座随意说了些客套话,众人便各自回宫去了,澄儿只与王妃上官氏出宫前往府邸去了。待得茯若回到宫里,瞧着永和宫的西厢房空荡荡的,才不知不觉滚下泪来,一旁的小宫女翠云见了,只是劝慰道:“贵妃娘娘,如今二皇子娶亲乃是喜事,怎的贵妃娘娘反倒哭泣了。”
茯若只是自顾自的喃喃道:“眼下他已是大人了,已是娶了王妃出宫往府邸去居住了,只是本宫好歹养了他一场,这些年下来,到底也还有些情分。”
翠云还欲再言,茯若是示意让她离去了。茯若只坐在内殿里静静忧思,这是秀莲从外头进来,焦急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说让您往凤仪宫去一趟。”
茯若只不耐烦道:“且先下去候着,本宫即刻便动身。”
在轿子里行了片刻,方才到了凤仪宫,只见殿宇巍峨,那严尚仪一早便是候在外头,见着茯若,只假意陪笑道:“皇后娘娘有命,只让惠贵妃一人前往便可。其余人候在殿外。”
茯若只一人进了内殿,却见皇后坐在凤座上,细细品着茶,见着茯若也不说话,只神色自若的见着茯若向她行礼,却见茯若缓缓道了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是示意让茯若起身来,方才端和笑道:“今日瞧着二皇子娶了王妃前往府邸去了,本宫想着惠贵妃必定心中寂寥,故特意让惠贵妃来此处与本宫说说话。且自从惠贵妃出了永巷,本宫便有甚久未能与惠贵妃说些体己话了。”
茯若只冷冷笑道:“只不过是皇后娘娘事忙罢了,如今虽有了太子妃,但皇后娘娘只恐怕忙着管教儿媳。一时间又要约束后宫嫔妃。只怕是忙得手忙脚乱了吧。”
皇后温然一笑,道:“惠贵妃协理六宫,本宫怎还用操劳六宫事务,且惠贵妃铁腕之治,一举便发落了犯事的齐贵人,便是一向张狂的洪昭仪如今也收敛了许多,本宫只想着若是六宫早有惠贵妃治理,便是敬和皇贵妃想必被管束下来。”
茯若只淡淡道:“皇后说笑了。”
皇后的微笑盈然而生两颊,只见她温然道:“眼下前线战事未平,但本宫闻言却多亏了那羌族相助,叛贼已被驱逐了大半,我军只再战数月便能一举击溃了。本宫却是想着一事,只想与惠贵妃商议一二。”
茯若只浅笑道:“皇后但说便是。”
皇后笑道:“本宫闻言那羌族首领阿鲁多的长子赤冶已有二十余岁,尚未娶亲,本宫想着今番待得一举剿灭了叛贼,便让静慧帝姬下嫁给他。未知惠贵妃意下如何。”
茯若闻言,只在心中冷笑道,皇后果真是恨毒了韦氏,将要将静慧帝姬远嫁蛮荒之地。配与那茹毛饮血的蛮族之人。茯若思索了片刻,只缓缓道:“臣妾以为,此事万万不可,静慧帝姬到底乃是皇上的长女,且她又在皇后娘娘膝下养育了多年,已与嫡出的公主无异,若是将她远嫁蛮荒,只恐委屈了她。”
皇后没曾想茯若竟会说出这一番言语来。一时间倒是有些吃惊。只是冷声道:“本宫也是为了永保边疆和平罢了。且本宫让惠贵妃前来,不过是商议一二,没曾想惠贵妃倒是首先说了一通本宫的不是。”
茯若只温和笑道:“望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且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皇后娘娘与皇上,两宫太后仔细商议的才好。”
皇后微微眯了双眼,只森然道:“既是如此,惠贵妃且先退下吧。”
茯若只得起身告退,行到门口,却闻得皇后一句:“眼下那张昭仪又有身孕了,当真是好福气啊,惠贵妃还是多多关心着张氏的胎儿。以免出了差错。”
出了宫门,茯若坐上轿子,秀儿只在外头边走边道:“怎的贵妃娘娘去了里头那么久,皇后娘娘与小姐说什么了。”
茯若只蹙眉道:“不过是些无干紧要的话罢了,只是她想着让静慧帝姬远嫁羌族,本宫告退钱,她又叮嘱着本宫小心着玉璃的胎儿。”
秀儿道:“莫不是皇后又想着什么害人的主意。”
茯若“嗤”地一笑,道:“本宫还当真情愿皇后有什么害人的主意,眼下立了太子,皇后在这宫里的位置已然是安如泰山,若是不生出什么事,只怕还搬不倒她呢?”
秀儿只含笑不语。
待得茯若偶尔去永安宫探望玉璃,瞧着玉璃的肚子已是高高隆起,只笑着问道:“昭仪的肚子只怕是有四个月了吧。”
玉璃只温和笑道:“今早太医来瞧过,说是有四个半月了,胎相一切安好。只是臣妾这几天倒是有些气虚。”
茯若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且让太医来开一副方子好生调理才是,此事你没有报与皇后知道么?”
玉璃只无奈的摇头道:“皇后娘娘这几日有些事忙,因而臣妾倒是不敢去叨扰皇后娘娘。”
茯若此刻倒是不言语了,此刻玉璃又道:“上回惠贵妃娘娘宫中那些沉水香,臣妾瞧着点着倒是清净安神,不知惠贵妃娘娘哪里可还有多的。”
未曾想玉璃竟会说起这事,茯若倒是笑了,只道是:“原是为这个,若是玉璃喜欢,本宫你只让人取了来给你便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玉璃只温和一笑,道:“如此便要多谢惠贵妃的美意了。”
一连数日,询都在玉璃的殿中歇息,只是或有一日去了一次闵昭仪的坤华宫。而不知为何,玉璃的身子倒是一日单薄似一日。
茯若见着此情此景,又想着那沉水香原是皇后所赠与自己,心中细细思索乐半日,才渐渐得出关窍,不觉微微冷笑,只是佩服玉璃的心思。
瞧着七月炎夏的夜色格外的可怖,茯若又有靠在软塌上。心中愁绪万千。而对皇后的恨意,却是越发的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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