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十年的元月,因着淑贵嫔的薨逝在喜庆之余,多了几分悲凉的气韵。阖宫宴饮也不过是随意便罢了。
询因着倭寇不断的劫掠我朝商船并且西南赫连族的余孽纠结连同先前大夏原先征服的南越国蠢蠢欲动,为着朝政格外的烦心,且朝中事务亦有些棘手,因着先前张泰安私占民田一事,各地倒是多有上奏弹劾朝中官员的,一时间牵连甚多,询亦是不愿在朝中掀起风云,只是和几位信任的臣子商议了数次。
按着旧历,元月头三日皇帝都是要在皇后宫中留宿的,如今询已是过了四十岁,不再似从前那般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是留宿凤仪宫,也多是与茯若叙叙交谈,甚少如同从前那般。且因着如今茯若已是皇后的身份,询倒是偶尔会将朝政之事说与她听。茯若每每闻了,只是随意搪塞几句便罢。但询今日却是少有的说到了朝中的大多官员都有私占民田之事,茯若倒是难得言语了几句。
“臣妾以为,我朝历代便是重视农务之事,且民田乃是太祖皇帝定下规矩由从农者由国所借而已,若是由着一些不法之徒私心过重,岂不是要坏了我朝的根本。还望皇上万万要好生处置此事。”茯若只是屏神静气道。
询饮了一口茶,才颇有些语气慵懒道:“朕何尝不知皇后深意,但此事牵连甚多,朕若是以雷霆之势大力惩处,只怕朝中官员便要惴惴不安了。且如今东海一带的倭寇猖獗异常,吴州太守已然上表了数次。只说是倭寇劫掠我朝商船,如今竟还有上岸来劫掠妇孺的恶行。那太守已然多派遣了重兵把守各处,但还是担忧倭寇再有什么旁的诡计。且如今南越国伙同赫连族的余孽倒是有着再度进兵冒犯的心思。如今国库虽说充实,但自明宗皇帝登基以来,我朝便颇有些重文轻武,原先虽说洪景舟与薛妙才倒是些极好的武将,只是如今洪景舟战死,因着薛氏废位,薛妙才亦被贬官到了别处,朝中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旁的可用之人了。”
茯若只是和颜道:“此事倒是果真棘手,若是皇上大力惩处朝中官员,只恐来日无人可用了。既是如此,依着臣妾愚见,还是早些应付了外患才是。倒是如今东海与西南边陲都有祸患,只是不知应当先行应付何处?”
询蹙眉思索了良久,只是道:“澄儿一直戍守关外,且庆顺帝姬远嫁羌族亦有十余年了,朕倒是想着可让澄儿领兵与羌族兵马合力先行剿灭了南越国势力,至于东海一带。倒是前些天倒是张仁安自荐愿领兵前去平定倭乱。”
茯若心下隐隐觉得不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道:“皇贵妃的堂兄似乎原是会领兵的,臣妾原先听闻仁惠太后说过,张氏一族原先便多是武官的身份,似乎皇贵妃的祖父张德便是景宗朝的一员大将,似乎还一手平定了乌桓的叛乱。”
询淡淡一笑:“难为皇后倒是知道的多。”
茯若亦是浅笑道:“原先左不过是仁惠太后说与臣妾听的。如此想来,张仁安似乎倒也可用。”
询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丝清肃,只是缓缓道:“话虽如此,但东瀛倭国的海盗十分善于水战,且那国家四周岛屿众多,时常便有兵马粮草隐藏与岛屿之中,若是我朝兵马大举进攻,只恐若是中了埋伏,那便是万万不妙了,朕还记得原先高宗皇帝一朝,便是宣顺太后孙氏的从弟孙博率兵攻打东瀛,结果被敌军诱入深海,十万大军尽数葬身鱼腹。亦是因着此事,朝中官员才一齐发难,瓦解了沪州孙氏的势力,便是那宣顺太后孙氏亦卷帘归政,自此深居六宫了,自此以后,朝中再无人敢率兵出征东瀛。朕倒是忧心旧事重演。”
茯若闻了此事,心尖骤然泛起了一团火热,思索片刻道:“臣妾倒是以为,若是皇上并无万分的把握,可分两路兵马分南北夹击东瀛。乌桓之地业已归顺我朝,皇上何不派遣官员经由乌桓,而后入罗刹国境内,由东瀛北部攻入,而张仁安便可自东海而攻入,如此一来,便可让东瀛首尾不能相顾,且罗刹国与东瀛素有嫌隙,虽说我朝与其并不算交好,但若是皇上派遣官员以利说之,罗刹国定会与我朝一同发兵。”
询闻了茯若的言语,眼角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随即便温和笑道:“皇后果真贤德,朕如今倒是觉得诸事通泰了。只有一件,却是派遣何人走北路攻打东瀛。”
茯若思索片刻,只是笑道:“此事臣妾便是不知了,只是看皇上在朝中如何思量。”
过了三日,询倒是下旨召回了临海王夏侯澄,只是让他领兵攻打南越国,且又擢升昔年被贬的薛妙才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只让二人各自领兵三万分东西两路南下。随即又着人写信联系羌族一同进攻。半月后,羌族首领倒是回了信,只是顺着询的意思,亦是派遣了一万五的兵马南下进攻。
因着临海王奉旨出征,王妃上官氏倒是时常入宫来给茯若及昭惠太后请安。每每上官氏入了凤仪宫,茯若便让安尚仪亲自给她捧上茶果,又和上官氏一同坐着,十分热切。
茯若只笑着对上官氏道:“媛儿,到底忒知礼了,前日不是才进宫来给本宫问过安了,怎的如今又来了,到底也辛苦了些。如今天气还冷,本宫倒是担忧你着了风寒。”
上官媛恭敬道:“母后娘娘过奖了,妾身身为后辈,伺候母后原是本分,但妾身无福居于内宫,故只能多多入宫来给母后问安了,或是连着问安等小事妾身亦是不行,便是真真失了礼数了。”
茯若笑着饮了一口茶,道:“你又这份心却是十分难得了,只是如今你嫁给澄儿亦有些时日了,若是早日让母后抱上皇孙,那才是对母后最大的尽孝了。”
闻了此言,上官氏面上多了一丝羞色,只是喃喃道:“妾身无能,还望母后恕罪。”
茯若倒是客气的抚了抚她的衣裳,只是道:“本宫倒也并非是责怪你,澄儿平日一向多在任职,你们夫妇相处的时日自然是不够的,若是待得澄儿得胜归来,本宫倒是想着也该请求皇上让澄儿久居京中才是。只是我朝历来便武将少,故而要委屈你们了。”
上官氏和颜笑道:“这原是算不得什么委屈的。理当该如此。”
茯若话锋一转,只是道:“媛儿乃是出身上官氏大族,本宫记得你家中有一位兄长乃是新近的步军副尉。”
上官氏道:“那原是妾身的堂兄,乃是上官谦伯父的次子。乃是以武举入仕的。”
茯若目色沉静,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委实却是可惜了,凭着他的出身,只做一个小小的步军副尉到底屈才了。本宫觉得怎的也该是三品以上的武官才是。”
上官氏不知茯若话语何意,只是静静不语,茯若复又道:“你那兄长娶亲以否?”
“尚未娶亲,原先似乎婶娘想着让他迎娶薛氏的女子,随后。。”上官媛并没有再说下去,生怕茯若不喜。
茯若笃定了笑意,只是道:“既是如此,原是这般,前些日,本宫的家眷入宫来请求,说是让本宫想法帮族中一远房侄女在朝中求个好亲事,却是不知媛儿觉得可好。”
上官氏丝毫不敢言语,只回话道:“这等大事岂能让妾身做主,若是昭惠太后允诺,自然是没有什么的。”
茯若笑道:“这个自然。”
上官氏走后,安尚仪不解问道:“皇后娘娘何故打听临海王妃娘家人的事?难不成皇后娘娘的娘家真的想着与上官氏的人联姻。”
茯若冷冷笑道:“若是能与她家联姻,往后的事本宫便有把握了,不论胜负如何。本宫都可收渔翁之利了。”
随即,茯若只是不经意道了句:“这些天涵儿可好。”
安尚仪笑道:“这个皇后娘娘放心,四皇子殿下的饮食一应周全,宝带事事都要亲自经手,奴婢偶尔亦会帮衬着一二分。”
茯若脸色愈加的阴沉:“这个自然,到底要好生照料他。本宫来日的指望全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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