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眉,宋箫澈桃花眼里有零星笑意,车钥匙在食指间转着圈圈,“哦那这样下周我监考的时候也放心了。”
方才气势如虹的人立刻奄儿了,作死啊……怎么会是他监考。
……
城市在黑夜的笼罩下越来越安宁,没有了白日里的车水马龙和无尽的人潮,伊笙站在某栋高级公寓顶楼的落地窗前看着万家灯火,冰冷而陌生。
这是秦诺在市区内购置的单身公寓,六位数一尺的奢侈价格,通间设计,装修简单漠然得有些不近人情,极度贴合这里的主人大多数时候的状态。
这儿的地段更是黄金,站在客厅正面的窗前,正好可以将不远处的双子大厦尽收眼底,自然也昭彰了某人的野心,他的王国不止一座城池。
看着窗外的夜景,纯白的雪洋洋洒洒的飘落,软绵绵的跌进伊笙心里,她回头去看正在用微波炉热牛奶的男人,心里忽然萌生某种奇妙的悸动。
好奇怪啊……
伊笙暗暗的想,为什么会是她呢?
她再清楚不过,离开了伊家,她便什么都不是,也许与其他女孩子比起来,外貌中上,在学校里成绩中上,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却有一堆难以忽略的小毛病和轻微洁癖,可是秦诺……
悄悄的看着那袭挺拔的背影,脱了外套,秦诺只穿了一件纯黑的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精装的手臂,左手上,还有她之前狠狠咬下的齿印,而他却不以为然,很认真的……为她热牛奶。举手投足都隐隐流露出优雅的气质和贵族的风度。
他优秀,血液里留着古老家族的完美基因,他聪明,仅仅三年脱胎于全世界最顶尖的商业精英温室,这样一个男人,却在对她无微不至,就是童话,也不过如此了吧。
因为他太好,所以,伊笙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找茬,自我怀疑,甚至是否定,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小气,比任何人都贪心,只想得到很多,付出很少,更害怕失去,秦诺对于她来说,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无法把握。
莫名的,那个背影就让她感到安宁,更甚是一种向往,吸引着她走近,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抱住。
秦诺有明显的轻颤,刚打开微波炉,还没完成取出牛奶的动作,只感觉一个柔柔软软的小东西从身后靠了上来,直接麻痹了他的神经,整个人都僵硬了下。
“怎么了?”偏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伊笙,他的高度刚好够她把整张脸埋在肩头以下。
“别看我。”伊笙倔强的命令他把头转回去。
秦诺照做,脸上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顺从和宠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爷爷的病情的?”
“很早。”或者说因为伊傅严病情加剧,他才会过早的出现在伊笙面前。
“那么……你和爷爷达成某个协议,瞒着我对吗?”
“大概是这样。”
“因为怕我无法承受?”声音忽然提高。
他笑着抓开她的两只小手,转身过去,和悦的问,“你现在能承受吗?”
她点头。
眼里还是有无法压抑的哀伤,生老病死是最无法避免的事,最熬人的是这些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呈现在你在乎的、重要的人身上。
除了用肉眼去看着,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想让爷爷操心。”眼眶又要红了,伊笙用尽吸了吸鼻子,对秦诺勉强笑着,“可以不告诉他吗?我是说……爷爷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当作不知道,然后……”她看着他,极真诚,还有迷惘,“爷爷想让我成为怎样的人,才能……”
安心的离开?
她用最短的时间做了最快的抉择,肺癌末期是手术都无法挽救的结局,那么……“我想剩下那两场手术,可不可以……”眉结挤压出深深的褶子,她语速艰难,“不要勉强他继续?让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让爷爷可以安心的……离开。”
说完伊笙就垂下了头,仿佛这些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秦诺低眉看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是,他没有打算再让她见伊傅严,所以,这是最好的结果。
怎么样,都是他来说了算。
他如何说,她都能心安。
不是吗?
夜魅如丝,顶层的高级公寓内,只开了一盏微弱的暗灯。
长谈之后,伊笙被哄睡下,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那张大床上,偶尔梦呓几句他听不清的话,让人看了怜惜又心疼。
到底还是走上他设计好的轨迹……
他如何说,她就如何做,乖巧得如同亲手制造出来的机器娃娃,得偿所愿之时,忽然感到有些不真实。
极富现代感的几何书桌上,笔记本发出莹莹的光,照亮在它前面工作的男人的脸庞,专注深沉,在深夜里的某个时候,不自觉的将血液里冷漠的特质挥发得淋漓尽致。
他的周围散布了许多摊开的文件,一双好看的手在键盘上轻声的敲击,时而又停下来思考,完全无顾墙上时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是一条来自几千公里外的短信。
阿金:伊傅严的不动产已被全部转移。
全部转移……
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皱眉,深思。
整个伊氏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原以为伊傅严会把他的不动产全都留给伊笙,这样合情合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生命垂危的老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安份。
伊傅严的不动产,亦是一份相当庞大的财富,他会用来做什么呢?
……
市在一场大雪之后交错了时光。
一周七天,过得飞快。
那天之后,抑制了情感,伊笙要做……爷爷期望的,坚强、能够独立生活的那样的人。
化雪的天气特别的冷,伊笙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脚已经冻得僵冷,今天是学期末的最后一天,宿舍的东西她早就收拾好,等着秦诺下班,然后接她回别墅。
伦敦,对于她来说是遥遥无期的字眼。
她给爷爷打过电话,那头老人洪钟般的声音和完全听不出丝毫伪装的笑意叫她多了几分安心,接着便步步小心翼翼、甚至胆战心惊的行下去。
按照,他们期望的样子。
最害怕的,是某天忽然接到一个夺去至亲消息的电话。
其实,她没看上去那么坚强。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亲人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不能留在身边陪伴?
这几天忙于考试,伊笙第一次选择用教科书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效果出奇的好,轻松的考完最后一科,随着紧绷的弦放下,那些缠绕多时的担忧又梦魇般的上浮。
一刻都不消停。
就在她眉头拧得死紧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很轻的停在她面前。
她微怔,顿步,直勾勾的盯着后座的暗色玻璃窗,总觉得里面是她熟悉的人。
果然!当车窗降下来时,她看到的竟然是ak!
“你……你怎么来了!?”讶异的同时,她又萌生了某种扭曲的,恨得牙养的恨意。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那么的……自由。
k脸上闪烁着温暖的神采,明媚的笑容里能让人看到希望,“笙,上车,我们回伦敦。”
她脸色微变,眼睛里有快速的期许一闪而过,脚刚抬起不到三公分,又收了回去,低下头,摇了摇,“不行,我不能回去。”
k从车内走下来,握住她冻僵的双手,那一刻的温暖让伊笙感到这个大男孩的成长,他说,“回去吧,我只是给你另一种选择。”
k说,她可以有选择,并不是一定要按照他们归置好的轨迹走就是勇敢、就是成长。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并存、依赖、救赎……本就是成长的过秦。
人生,并非一个方向可走。
就算现实总是与理想相隔甚远,至少你尝试努力过,所以即便如此,在寒冷的伦敦的冬季,伊笙被挡在伊家城堡的外面不被允许入内,心脏却跳动得炽烈。
对于孙女擅自回归,归心似箭的人还在三万尺高空时,他就接到电话,不见,是伊傅严自己做的决定。
“笙,上车等吧,外面实在太冷了,你会冻坏的!”天色越来越暗,ak也越来越担心直挺挺站在大门外的单薄女孩禁受不住越发降低的气温。
伊傅严这个老头,实在太固执了!
整整五个小时,伊家大小姐连城堡的花园都没有踏入,老管家出来劝了好多次,就如同ak刚才一样,果然是有血缘的因素存在,伊笙,固执的一句话都未说,只是站着,等待大门开启。
她不肯进车里等,任凭贴近零度的细雨侵蚀全身,牙关死死的咬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精致的花纹铁门后,那栋纯白的城堡,像是在坚定着某种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ak急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考虑着要不要把人打晕带走,夜色里,两束车光灯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推进,直至完全笼罩在伊笙的身上,顿时发了许久呆的人才从冰透了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回头,秦诺正好下了车。
她不语,料想他肯定会来的,虽然走时匆忙,甚至连短信都没有告知。
他神色平静如常,只是在看到她被锥心刺骨的冰冷侵蚀得狼狈时,深深的眼眸里有微光闪烁。
几步走过去,脱下黑色呢子大衣将她裹住,而后长长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并肩站在她旁边,同样是沉默。
看到这家伙,ak嘴微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好像这个时候似乎只有秦诺才能劝说伊笙,犹豫了下,便看见呆了将近八小时,不吃不喝不说话的人侧了侧脑袋,对她身旁的男人微笑,低语,“我不是任性,只不过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不是来到这里,就代表不勇敢了,你看、我没有哭,我只想努力一下。”
苍白的小脸上笑容竟然明媚,秦诺仿佛在意料之中,八小时的间隔,恐怕也是在得知她去向的第一时间赶来,他知道,他的天使肯定不会哭着来以示软弱。
“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寄托了解和认可。
“那么……”得到他的肯定之后,她满怀希望的问,“你可以让、爷爷和我通话、吗?”
老实说,她早就冻得麻木没了知觉,连说话牙齿都在打颤,她只是想亲口对爷爷说,她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和他一起面对,或者说去承受。
尤其,当这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她就更加觉得,那些痛苦,那些等待,所有的一切,都非她独自一人。
那晚和伊傅严通完电话,挂线的下一秒,伊笙体力透支的昏厥。模糊中她有意识自己肯定会大病一场,可想到祖孙之间交心的对话,觉得如何都是值得的。
伊傅严说,伊笙,你也要记得自己是伊家的女儿,永远是伊家引以为傲的公主。
他还说,生老病死,无法避免,我一生最大的安慰,就是我的女儿在离开人世前将你留了下来,现在你已长大,无须我在身边。
最后他说,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在见你了,回去好好生活,即便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要忘记自己是谁,每个人此生的轨迹都不同,你还有很漫长的路途要走。
无须为我徒添伤悲。
欠秦家的所有,伊傅严一个人来承担就够了。
所以秦诺,你若是真的爱她,就别让无辜的人受伤,如非如此……
三天后。
自从小主人去市念书,伊家的城堡一下子变得冷清不少,为数不多佣人们这几天都尽量少语,老爷身体不好,而前几天小姐回来,竟然连大门都没让进来,独独在外面寒风里站到半夜,最后似乎是秦先生来了,才将人带走。
不明事实的人都在想,是祖孙二人起了争执吗?亦或者……笙小姐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主人的卧房内,伊傅严已经不能再长时间坐着,只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周遭围着床摆满各种先进的医学仪器,彼时依旧伴在他身侧的,也只有罗德了。
他今天来,是将一份拷贝的录音交给老友,“这是几次与秦诺视频通话的录音。”他始终认为该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
满是倦怠的眼扫了老友手中的3一眼,未想过罗德这把年纪还做这让人啼笑皆非有些幼稚的事,起始却又是为了你好,所以……
伸出手将3接过来,顺势放进床头柜,“好意心领了。”如果这时候用法律来保护自己,那么当年他们伊家对秦诺做的一切,该怎么算?
是否太可笑了?
两个老头子都有各自固执的地方。
罗德蹙眉,皱纹在这位英国老绅士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后伊笙被肆意对待?”他顿了顿,“虽然,秦诺对伊笙是有感情的,但你也看出来了,那种感情是扭曲渴望得到救赎,这是上帝在开玩笑……”
过早看到地狱的样子,于是希望一直在仰望着的云端的天使来救赎,可是天使根本,没有去到过地狱,她也许会比任何人都害怕那个地方,更加难以承受。
“放心吧。”合上眼,病痛的折磨阵阵袭来,伊傅严长长叹息,“我不会让我唯一的血脉随意被谁欺负了去的。”
你又真的以为,他伊傅严真的准备着随时两腿一蹬下地狱去赎罪,没有为他可怜的孙女留下任何保障吗?
见他坦然的模样,罗德再不语。
……
梦魇缠身,不知身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昏睡了许久,懵然时候感到有一个人一直伴在身旁,安然的心跳,沉稳的呼吸,在哪里又有和所谓?
只要有你,就算共赴地狱,我也不怕。
从伦敦回来后伊笙就高烧不断,秦诺的私人医生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一个电话就从医院赶来,为病床上的睡美人就诊。
两天一夜,伊笙的烧才消退。
这几天秦诺都让丁将公司的文件送到景佳的别墅给他处理,重要的事务便是视频会议解决,伊氏上下都不知道执行官大人这是怎么了,连着几日不见决策人在伊氏大厦出现,又恰好在与政府联合开发案的关键时期,今天会议一结束,几个最初入股的股东就拦下跑腿小弟问个明白。
说起秦先生最近的行踪,丁立刻眉开眼笑。
虽然前天在机场看到脸色苍白手上还挂着吊瓶不省人事的大小姐时,接机的丁也吓了一跳,秦诺只将那小人儿抱进他开来的车里,淡淡的吩咐回别墅,然后叫来医生,就这么寸步不离了,连吃饭都是叫酒店的外卖。
不清楚这次回伦敦又发生了些什么,可是他看得出来,秦哥的嘴角,有极浅的,极深的笑意。
他看得出来,那是种阴谋得逞却要深埋心中的快意。
其实,他不是很了解大小姐和秦哥之间的感情,就像原本在当初着手调查伊笙的资料时,秦诺对她的定义,也不过一颗必要的棋子罢了。
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这感情,难以理解并且跳转得突兀。
不过管它呢至少在认识秦诺那么多年后,他终于算得上是在他脸上见到了某种不在执着于复仇的情感,复仇……并不是一件会让人快乐幸福的事情。
抱着一堆文件,丁莫名笑得很欢乐,对围着自己的几位小打哈哈,“刚才的会议上那几位政要人员都满意的频频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说到后面,居然把问题原封不动的推给他们。
小们面面相觑,回想的回想,发愣的发愣,仿佛,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想问丁他们的大到底干什么去了,那厮人早就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
丁开着他今生第一桶金银色的莲花小跑开进景佳的别墅区,副驾驶上除了堆成小山需要给秦诺过目的文件,还有某星级酒店的可口饭菜。
酸酸的瞥了那几个溢出香味,诱人口水的高级纸袋一眼,也不知他是对车说,还是对自己说,总之是拍了拍方向盘,表情痛心疾首,“你就是个跑腿的命啊!”
事实上,刚醒来,还靠坐在床上的伊笙看到丁时,展露出病人应有的笑容,也是这么对他打招呼的,“跑腿小弟,你来啦。”
某人委委屈屈看向秦诺,“秦哥,我是特别助理……”
秦诺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直直拿过他带来的美食,坐到床边,细心的先问过伊笙要吃什么,才把那些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差点没一口一口喂了,脸上柔和的神情让某小弟看后只觉得一阵寒意,这……是他们商场上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秦哥么?
他每天都来,用自己的肉眼见证了一个宠妃的诞生。
只是现在由衷的期望,秦诺……可千万不要变成昏君。
伊笙大病初愈,脸色还不怎么好,小嘴也有几分干涸,躺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两个大大的软枕,说话有气无力,吃饭间偶尔和立在一侧的丁搭话,也是调侃,跑腿小弟想,大小姐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而秦诺呢竟然对她的言论没半分责难,反而她脸上笑容越大,秦诺就越高兴。期间跑腿小弟不乐意了,说自己先去书房等,秦先生正色,“你先等等。”
分明就是怕伊笙想到什么就缺了那半秒没人伺候,于是只好心酸在旁边候命。
午饭过后,秦诺又拿来水和药,督促看着她吃下去,这个伊笙呢,从小到大没这样病过,平时看着挺坚强,病起来千金大小姐的娇滴滴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本人喜甜食,怎么会吃药那种东西,吃饭的时候已经嚷着没胃口,于是秦先生又好一顿哄,才温温吞吞的把几粒药丸咽下肚去,旁观的人看得头皮都发麻了,直想找个谁说说,比如告诉阿金……我,看到了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吃不消啊!
去了书房,得以解脱。
早就受不了的人往书房的沙发上倒下去,嘴里开始不正经,“秦哥看样子大小姐已经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了哇!”
谁被谁治得服帖,你怕旁人看不出来?
跑腿小弟最近学会了反义修辞。
秦诺倚在书桌一侧,当作没听见,手里翻看着今天各部门送上来的报告,末了斜睨他一眼,问,“伊傅严的不动产查到没有?”
来人语塞。
只见秦先生的黑眸冷冰冰的闪了一闪,丁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连忙声东击西,“最近东区开合作案,天天开会,您老也不露个面,下周的奠基仪式你可要出席啊,还有仪式后的酒会,今天那群股东的围着小的问您老的行踪,我……”
合上文件,秦诺徐徐打断他念经的话,“明天我会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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