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公子预料的一样,米嘉果然被约谈了。约谈的还是聂处长,他在市政府里面办公室很小,堆满了各种文件和书。
“本来是市长来找你谈的。”聂处长对米嘉说,“是我自告奋勇先跟你谈,谈完了我们再去把结果汇报给市长。你这标书是怎么回事?”
“就是投标用的。”米嘉说。
“这种条件是什么鬼!你想白拿这么大一块地?”聂处长说,“就算你把我们从上到下都买通了,也不能这么过分。何况你根本没买。”
要贿赂还不如拿这笔钱来投标,米嘉说:“并不是白拿地,政府可以收获一大片新城区,光是地税也能收不少。”
“你知道太康地产的出价是多少?”聂处长问。
“二十亿?”米嘉听张之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你还想空套白狼?”聂处长很想拍桌子,可是桌子上实在没地方可以拍,全都是东西。
“太康地产才是想空套白狼那个。”米嘉说。
“这话什么意思?”聂处长问。
“按照他们的条件,根本做不下去,肯定会亏本。现在旧城区看着破旧,至少还在正常履行市区的功能。等他们开始拆迁,拆到一半做不下去跑了,整个旧城区都没法子住人了。”米嘉说。
当然也没有这么夸张,其实也就是拆迁区的一小半受影响,大部分还没轮到拆迁呢。
真正被摧毁的是人心,拆迁区的住户原来个个都喜气洋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许多人买车买家电出国豪华游,平时吃饭也是大大脚,拆迁区随便一个貌不惊人的破旧市场,里面都有卖龙虾鲍鱼的海鲜档口。
结果项目失败,不拆迁了,整个旧城区乱作一团,预计的巨额收入消失了,许多家庭马上就落入了贫困中。
米嘉这么个宅男,都知道十几单自杀,真实情况从来都没统计过,到后面这些自杀的根本不让上新闻了。
有些实在太多人看见,不得不说的,也会避重就轻。米嘉就记得有人跳楼摔死,新闻说的是失足堕楼。
其实怎么可能是失足呢,那人跳的楼就是万安大厦,没有米嘉搅局,旋转餐厅还封着呢,要跳楼得先撬开旋转餐厅的门,然后敲碎窗户,才有足够大的位置跳下去。
“你怎么知道人家做不下去?”聂处长问。
因为有历史的教训,不过这话没法子说。
“我为了这个项目筹集了上百亿资金,当然知道盈亏点在哪里。”米嘉拉大旗充虎皮。
百亿资金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数据,虽然筹集百亿资金和知道地产项目盈亏点其实完全是两回事,聂处长还是被说服了。
“你的盈亏点,不一定是人家的盈亏点。”聂处长说,“太康地产是个大型地产公司,做过很多地产项目,他们肯定有一套省钱办法。”
“那么是哪里可以省钱呢?”米嘉问,“是拆迁?”
拆迁当然不能省钱,拆迁省钱,就等于是被拆迁的拿钱少了。钱越少,矛盾越多,出事的可能性越大。
“还是建筑费用?”米嘉又说。
建筑费用当然也是不能省的,谁都是在外面找现成的建筑公司,再大的地产商,也不会养着一个建筑公司。
既然大家都在外面找,那当然是给的钱越多,找的公司就越好。你老是想着省钱,建筑公司当然也会跟着省钱,这建筑质量可就要往后面排了。
“要是说资金成本,我已经筹集了百亿现金,资金成本基本为零,太康地产能比我做的还好?”米嘉下了结论,“有可能吗?”
聂处长被米嘉的气势镇住了,一时竟然觉得言之成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人家和建筑公司是老关系了,能拿折扣。”
“最近建筑公司生意好吗?”米嘉问。
这是废话,当然不好,地产行业不好,建筑公司当然也不行。地产公司还流行让建筑公司垫资,等建好了再给钱,所以建筑公司压力很大。
“生意不好怎么了?”聂处长问。
“生意不好,有生意就要接啊,老关系能拿到的折扣,新关系当然也能拿到。”米嘉说。
“这可不一定吧。”聂处长说。
“我给现金,不用他们垫资啊。”米嘉说。
无可辩驳,聂处长自己都怀疑起来了,难道太康地产打的主意是做钓鱼工程,先高价拿到项目,做一半说做不下去,在要求优惠。
“但你这零元投标也太离谱了!领导不可能答应的。”聂处长说。
“那么领导就喜欢太康地产做一半跑路,留下一地鸡毛?”米嘉说。
“人家又不一定会跑路,最多就是要多点优惠条件。给再多优惠,至少有二十亿垫底。你这一分钱没有,出多一块都是亏。”聂处长说。
“我也可以出二十亿。”米嘉说。
“真的?”聂处长站起来。
“但是这一点意义没有。”米嘉说。
“怎么叫没意义?前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政府运转到处都需要钱。”聂处长说。
“只要项目成功了,以后能收钱的地方多的是,卖楼收地税就不止二十亿了吧。要是项目没做成,旧城区乱七八糟,善后也不止二十亿。”米嘉说。
“你这强词夺理。”聂处长说。
“怎么就强词夺理了呢。”米嘉说。
“你一万一平做什么拆迁,人家最高开三万!”聂处长说。
“我给现金。”米嘉说。
“现金也不能差这么远。”聂处长说。
“三万一平的话,总的拆迁费用是多少?”米嘉问。
“这个……也不全是三万一平。”聂处长说。
“好吧,我算两万五一平,总的拆迁费用是多少?”米嘉问。
“上面没有把总数列出来。”聂处长说。
这时候其实是没法子列的,因为很多产权都还没清晰,得先登公告,然后让业主把产权搞清楚了,然后才能谈拆迁赔偿。
还有拆迁区各栋大楼的土地性质,住宅和商铺的赔偿完全不同,住宅少商铺多,可拆迁区有很多是住宅改的商铺。
改完了有些有续,有些没续,有些续不全,这怎么算都没搞清楚。
还有一些老公房都不是住宅用地,而是当年的工厂或者仓库,是工业用地,一直没转过来。
可人家住这么久了,你硬说不是住宅是工厂,要少赔钱,人家肯定不干。
这些都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违建。几十年下来,几乎每一栋房都有违建的部分。
有些是搭了厨房,建了柴房,把阳台改建成房间,有些是把公共区域据为己有。
这些问题不解决,肯定估算不出来的。
你要是把这些违建也按照住宅价格来赔,几十亿都不够赔。要是折价,怎么折要搞清楚。要是统统不算了,那也是个麻烦。
“连估算都没有。”米嘉说,“他们连拆迁大约多少钱都不知道,就敢说这个项目能赚钱?”
其实并不是,太康内部是有个估算数字的,但是这个数字不可能拿出来说,因为不能把详细数据和计算方法写出来。
有安公子在,死几个人完全能压下去,拆迁费用能够压到合理范围。这种事情怎么能写到投标文件上面呢,只能含含糊糊说最高三万。
聂处长也不知道太康地产的心思,不由觉得米嘉很对,“他们这是存心钓鱼啊。”
“还有项目建设时间,连拆迁都不知道多少钱,就能把时间搞清楚了?要是拆迁不顺利怎么办呢?是硬拆还是丢下不管?”米嘉说。
不拆迁完,肯定是没法子搞建设的,时间当然也保证不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聂处长问。
最好就是不要搞什么旧城改造了,大家好好开发郊区就完了。等以后大家都搬到郊区,就建个新城中心,旧城区这里放着就行。
不过都开始招标了,还是聂处长自己做的项目,说不要做了他肯定听不进去。
“总之我就是这样的条件,要是领导觉得能做,那就让我做。要是领导觉得不行,那我就不做,把钱都退掉,保证不少一分钱,不会造成社会动荡。”米嘉说。
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把龙津的流动资金吸住一个多月。没让有缘贷有缘币泛滥。
今后的事,他已经管不了了,重生福利用光了。资金要是还被有缘贷有缘币抽走,米嘉也管不了。
“你这条件真不行!”聂处长说。
“不行我也没办法。”米嘉说。
“要不政府再给你一些优惠,你改一下条件。比如说你也出二十亿,这二十亿可以延后付款,开发完卖了楼再给。给也不用一次给,还可以分期付款。然后我们再给你其他生意税收优惠,这二十亿全部用税收优惠返还给你!”聂处长说。
米嘉有个屁其他生意,要不是有缘贷,他早就拿着自己的几千万回家享受生活了。
“看来政府还没明白。”米嘉说。
“没明白什么?”聂处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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