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铭老爷子的开场白,何瑾犹如五雷轰顶,差点儿没从马背上跌下来:开什么国际玩笑!
为了当贪官儿考科举,我一路经历了多少辛酸!
衙门里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得算吧?
嚼八股文那块臭狗屎、差点精神分裂得算吧?
出卖色相逛青楼,跟妓女谈人生、聊理想,这个得......呃,这个好像算不上。
毕竟,陪酒小姐该调戏的也调戏了,而且柳清霜也确实挺好看的......但是!这也不是自己该承受噩耗的理由。
好在激动归激动,气愤归气愤,他还是保持了几分冷静。
歪歪斜斜地顺着马背滑下来后,才一脸凝重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的谋划应该没什么问题,为何会如此?”
“不是你的谋划有问题,而是明年的案首,已被人给订下了。”
一个案首就相当于个秀才的功名,可谓一州稀缺至极的资源,被有心之人盯上觊觎,当然很正常。
而何瑾听到这个,神态却不由有些放松了,阴阴冷笑道:“好,好呀......敢从虎口里夺食儿,有些人的胆子挺不小啊......陈师爷,劳烦告之事何人截了我的胡,我会好好教他做人的!”
官宦子弟、秀才生员,他都一点不虚,何况连个秀才都不是的家伙。
可陈铭一听这话,不由面色更苦了:“润德,大老爷担心的,也正是这点。故而今天下午当即便派我前来,叮嘱你切不可向那人下手!”
“嗯?......”
何瑾眉头一皱,神色大变,不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那,那人莫非是大老爷未来的小舅子?......若是那样的话,我还真不敢对他动手。”
“岂会那样!就是位家中豪富的员外公子。而且他也没姐姐,大老爷更不是跟你一样贪恋美色的人!”
着急说完这话后,陈铭立时就反应过来了:“你小子,是在诈我?”
何瑾不由脸色讪讪,也有些头疼:唉,忽悠得多了,陈老爷子智商明显见涨,都不太容易从他这里套话了......
于是,他当然抵赖赔笑道:“哪能呢,您老奸巨猾的,我这些微末手段,哪能瞒得住您的法眼?......”
“不过,既然不是这般原因,师父为何会将明年的案首,暗中给了一位豪富员外的公子?”
“什么老奸巨猾,你这是在夸人还是贬人?......算了,这事儿论起来,也是你自作自受,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起这个,陈铭便一脸的郁闷,问道:“还记得前两天,你跟大老爷说圣贤文章,不适合沉沦治世的一番言论吗?”
何瑾点头,当然记得给姚璟洗脑一事,就是为了自己谋取案首而铺路,不由诧异道:“这事儿如何又跟案首扯上了关系?”
“因为大老爷静静思考一天后,竟然认为你的话有些道理!”
陈铭说着,止不住面色越发郁闷:“谁知事情就那么寸,正巧那天冯司礼求见大老爷,言一位豪富公子有意明年的案首。大老爷脑子一热,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老爷子,你还说那人没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何瑾这就冷笑了,道:“师父可是江西人,跟本地财主员外毫无牵扯往来。若不是孤单寂寞冷了,想找个小妾暖房,怎会将案首那等重要的名次给了他!”
陈铭叹了一口气,道:“哎,你用不着这样......实话跟你说了罢,那家向慈幼局、养济院、安济坊还有漏泽园,捐献了五百亩的善田!”
“而且,大老爷还亲自考校了,那家员外公子的学业,发现那人的确才识不凡。加之这事儿,正符合你所言随机应变的治世之论,他才会同意了的。”
何瑾闻言,才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不由沉凝了起来。
假如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单纯只说这件事儿,他也会举双脚赞同这等做法的。
毕竟如此一来,磁州的慈善机构得到了好处,而案首也不是给了品行不端、学业败坏之人。两方皆受益的双赢之事,为何不去做?
尤其,自己还不能真正凭实力拿到一县案首。姚璟这样做,更是无可厚非。
可就是这等看起来很完美的一件事儿,偏偏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就让何瑾感觉很憋火无奈了。
就当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端木若愚和刘火儿竟也赶了过来。
看到何瑾后,两人当即一身匪气地言道:“老大,我们已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您吩咐罢,该如何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胡闹!”陈铭当然比这两人知轻重,当即呵斥道:“身为公门之人,你们怎么这般毫无规矩!”
可不料,两人却一脸的不屑。
尤其刘火儿,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老爷子,你说这话不觉得良心痛吗?”
“大道理我们是不懂,却知道若不是老大,大老爷不过衙门里的一尊泥胎木偶!现在他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不是仗着老大一心在为他办事儿?”
端木若愚也忍不住开口了,嘲讽道:“不错,为了五百亩善田,就将案首给了素不相干之人,真是亏他能做得出来!”
“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老大出谋划策,拉着嫂子将沈家煤炭,无偿捐助给四大慈善机构,他能有今日的名声政绩?”
被两人一番怒怼,陈铭止不住恼羞成怒。
可张了张嘴后,竟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无奈地言道:“大老爷待润德也算不薄,也没说这案首不会给。只不过,润德眼下还学业不彰,同时也为了避嫌,想着下次县试时再给也不迟......”
“哼,说来说去,还不是大老爷觉得自己现在声望隆厚,有官威官样,用不着老大了。若真是知恩图报、一心想着为弟子的师父,怎会连半点招呼都不打,便做出了这等事儿?”
端木若愚还是义愤填膺,随即更是开口表态度道:“若是老大决意不在衙门里干了,我也跟着不受这个气了!”
“不错,连个面儿都不露,还好意思派你来说合,让老大别动那小子......哼,大不了真一拍两散!老大离开了衙门,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可他......就说不定喽。”
说着,刘火儿便上前一步,向何瑾言道:“老大你无须顾忌,告诉我等该如何对付那小子?还有礼房的冯易那个老东西,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懦懦怯怯地问道:“请问......何司吏在家吗?”
随后看到院里正站着一圈儿人,衙门司礼冯易当即小跑着上前道:“何司吏误会,都是误会啊.....老夫真不知何司吏也有心明年的案首,才给我家那族侄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老夫这就回去,让他放弃了这等不该有的心思。还望何司吏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老夫这一回。”
说着,冯易便要向何瑾施礼。
可一直没有言语的何瑾,却赶紧拦住了他,道:“冯司礼言重了,这件事儿......已没那么简单了。就算你那族侄肯舍弃五百亩良田,你觉得师父会同意吗?”
这话一出口,众人不由色变,都不明白何瑾到底什么意思。
可何瑾随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诸位请在厢房稍等片刻,我想要静静......”
四人这下不由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而默默看完这一切的崔氏,却凤目一转,替何瑾收拾了烂摊子:“诸位,还请先到厢房歇息片刻罢。相信瑾儿少时,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答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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