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事,她瞎担心,”夏燃快走到大学门口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转大,他也不打伞,任雨水瞬间打湿双肩,不甚在意接着电话。
“林大妈,求放过……”他虚弱地说。
“挂了,我要打车回去了!”夏燃按下挂机按钮的同时,身体强打起的一丝力量也被抽走了,他孤零零地站在大学宽阔的校门口,雨水从指尖淌下,雨势一片白茫,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他感觉站不稳了,于是抱着双膝缓缓蹲下,任大雨噼里啪啦劈在头顶、后颈和脊背上,也任砸在地上的雨水溅到他的裤腿、手背和脸上。
如果这是世界末日的那场雨该多好……
他缓缓把脸埋进膝盖里……
他的世界再无温暖可言。从此以后,只有冰冷而血腥的复仇。他来首都时就抱着这样的觉悟,但他昨天无意中重逢了遗留于世的家人,刚感觉到一丝温暖,老天今天让她从他面前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生活在冰冷里的。犹如深秋至整个严寒冬季诞生的孩子,他们夹带着寒意而来,默默守护着春夏降临的美妙精灵。无所谓公平,都是命,认不认,半点不由人。
虽然他内心深处依然微弱的渴望着那一丝温暖与光明,但是他明确感觉到,全都消失了,所有,一切……他又复归全然的黑暗与冰冷之中,无生无死,无日无夜……
“嚓——”
夏燃感觉有一滩水溅到裤腿上,头脑有些昏沉,没怎么在意,也不想抬起头来。
有人捏着他的胳膊粗鲁将他提起来,模糊视线中勉强看到一个背光大波浪式的长浏海,缀满星星的肩章在雨水和暗光下映射出一条铬黄漉湿的小光带。
夏燃的声音因寒冷而颤抖着:“司……司令?”
“上车。”苍蓝一把将他塞进出租车,自己跟着钻进去。
一路上夏燃也不反抗,只是了无生气的耷拉着脑袋,浑身没力量。一进小公寓,苍蓝蛮力将他推进浴室,放满一缸热水,提起呆滞的他说,“是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夏燃的眼睛缓慢转到苍蓝身上,但眼神相当涣散,他夺过自己的衣领,“我自己洗,出去。”
苍蓝越过他取了睡衣放在浴缸旁,“别洗太久。”他看了夏燃一眼,还呆站着。苍蓝皱了下眉头,压下的火又有点窜上来。但他什么都没说,走出去把门给带上。
苍蓝走进厨房给电水壶灌水,按下开始按钮走进客厅。他环视一圈四周,呼出一口气,算了,垃圾厂比不过这里。这人给他一座宫殿,他能眨眼之间弄成猪圈,这是一种神奇的能耐。他扫了一眼身上的军装,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他皱着眉头,单手解扣。
在军属大宅大路上看到失魂落魄的夏燃,连叫他几声都没听到。苍蓝怎么都没想到竟会跟踪他,看到他无力靠在地铁的钢管上,自己的心给硌得生疼。看到路上跟他找衅的小子,直接拖到路边K一顿。看到他竟走进涅花大学,当时苍蓝想,那个女的真的是他女朋友?他的脑子里瞬间想出十多个怎么弄死那女的创意想法。
然后看到他无魂野鬼一般游荡在那片树林,蹲在昏暗小路上无声哭。这把他看得莫名其妙,直想把这学校给炸了!
后来跟在他身后,看他买一大堆女生爱吃的零食,给个五十也不等摊主找零就呆滞走掉,有时候付了钱东西没拿拖着步子走开。他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走到女生宿舍楼下!
他在小雨中垂头在手机上写了些什么,发完没一会儿,看到五楼的一个阳台有个长发美女在朝他挥手。
他,笑了。
永远忘不了。他那看着那女生的眼神,也忘不了他主动拥住她。苍蓝把军上衣丢沙发上,扭头看向浴室门。
这个女生一定会被彻查。
苍蓝翻了半本空军杂志,抬头望向浴室门,怎么洗了这么久?
“夏燃?”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他立即追敲几下重的,“夏燃!”
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一双带着热蒸气的手伸出来,把他扣过去紧紧抱住。这一抱抱得苍蓝措手不及,他垂目看到一个戳着无数水珠的头顶,那具热气蒸腾的身子被几个扣错扣子,歪斜而随意的睡衣锁在里面,露出小片白皙的脖下春光,苍蓝咽了口口水,赶忙移开视线,扯下架子上的一块毛巾,压他头上轻轻擦起来,“你怎么了?”
夏燃任他擦着,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往他怀里蹭去。
呼,真要命,苍蓝想。刚才那种秋后算帐的滔天怒气早不知所踪。擦着擦着苍蓝发现毛巾下的人肩膀在轻微的一耸一耸的,他将毛巾盖在他头上,俯身拥住他,感受着他无言的悲伤,压抑的哭泣,头上和身上两种不同的芬香,苍蓝心想:我完了。
其实夏燃一直昏昏沉沉,走到校门口时人都是恍惚的。泡了个热水澡更是感觉头脑昏沉的厉害,又热又燥,而心里烦躁、虚无又冰冷,仿佛心堕冰窖,身在火山熔岩中,冰火两重天。此时他只想抓着一个活物,想听到鲜活的心跳,贪索生物的温暖,再也不想像十年前那个夜晚,孤零零一个人,冰冷刺骨。退一步说,那时候还有老爹可以带他走,而现在,再也没有了。
罗立欣的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对夏燃的打击是巨大的。不但让他活生生再一次失去“重要家人”,把他强拉回十年前,明白现下自己的处境与能力,而且让他再次看清冰冷的现实,看到幕后黑手只手遮天的势力。
宁家是脱不了干系的。立欣为什么出现在宁家和她的消失,事事件件多多少少跟宁家有关。虽然来首都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事到如今,真的面对,他发现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完全不堪一击,他简直无力,如果宁国威与他家的灭门案有关,他怎么对当年父亲的挚友下手?又如何面对自己的挚爱——宁澈?不敢想。
他用脑袋蹭了蹭面前火热的胸膛,甚至没意识到这是人的胸膛。
夏燃不愿去想宁家的事,转而又想到才刚相认的“重要家人”罗立欣,想到她,他多少有点怀疑是否因为自己连累了她呢?他们谈话被管家偷听到了?她下毒的事暴露了?她出来时被人跟踪?
她要告诉他什么?她是否知道宁家对启家所做的全部的事?
不!
这一切,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鲜活的她。
她鲜活敦厚的身影,她相认时的喜悦、泪水……生动真实的面部表情……他想带她走时,她坚定而悲伤的拒绝……
“我愿意拿所有去换啊。”夏燃抱紧面前的活物,喃喃自语,看他那恍惚的模样大概完全不知道怀里抱的是什么。
“换什么?”苍蓝极轻地问。
怀里的人又往里钻了钻,苍蓝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衬衫前襟泅湿了一大块。
“诶”苍蓝将他半湿的头扣进怀里,心尖像被猫挠着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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