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常指着面前的一切。
包括温泉,包括山下的风景,还有天空快要完全消失的孔明灯。
“假的?您开玩笑呢!”
莫礼震惊不已,唰地一下站起来。
转念一想,又似乎不对。
若是幻觉,那有可能像去年的幻那样,意图围困他们,乃至杀害他们啊。
可看先生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了敌人的什么“意图”,打算反抗的模样。
难不成他们是另有所图,或者,对方根本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吗?
小礼子眨眼之间,心已经泛起了千万道涟漪,脸的表情换了无数个,最后定格在苦大仇深。
易如常被溅了一脸的水,回头不过看了一眼,立刻低头撩起水洗了洗眼睛。
他嫌弃道:“别动不动站起来,谁要看你青龙白虎带坏小朋友的呢。”
被莫名吼了一通,莫礼傻愣愣地忙低头,才发现最后的遮羞布都不见了,也怪不得先生调侃的话,只赶紧跳回去摸自己的毛巾。
只是看孩子的表情,他明白小礼子正在想什么。
哎,看来孩子虽然眼神不错,也还需要练练嘛!
这方面来说,小礼子还不如那边的那一个呢。
想着易如常朝女汤的方向瞥了一眼。
再将眼神收了回来,店主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好歹这孩子还是莫家的后代呢,着水准?
非常好,回头跟他那个娘娘腔二叔说两句,让他好生抽他两耳屎,让孩子震撼教育一下。免得一天到晚晓得研究些鬼迷日眼莫得啥子软用的,把自己本门的功夫总搁置一边,浅尝辄止。
既然小礼子还不明白,那个老头子也不打算现在解释,不如为他解惑,顺便老东西。
撑着下巴,易如常也不去看莫礼,只望着那些消失在天边的孔明灯,笑道:“那先生问你,今天多少号?”
莫礼正愁得慌呢,听他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兴致缺缺道:“先生,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
易如常忽然强硬地打断他。
然后有些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告诉我,今天几几年,几月,几号?”
莫礼苦笑。
不是,刚才不是在说幻觉的事情吗?怎么忽然这么严肃的问自己今天多少号,今天不是
等一下。
今天,今天
莫礼愣愣地摸着脑袋。
他抓住头发想了好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竟好似被放空了,或者迷迷糊糊的世界里想要抓住什么,都是徒劳。
最终,他张大了嘴巴,傻愣愣的只能回答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
莫礼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脑子轰的一下乱了。
不对啊,如果自己连日子都记不住了,那他不是,不是已经成了魂儿了?现在都晃晃悠悠地在外面,人都凉了?
那二叔咋办?
不行,赶紧冷静下来啊小礼子。莫礼按住自己。
易如常好整以暇望着他,等了一会儿,小礼子终于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了,才有些迷惑地试探道:“我,我不记得了,不是201年的元宵节吗?”
对啊,好怪啊,元宵节而已啊,他,他怎么说不出口,还总觉得自己不记得了呢?
总觉得,模模糊糊的,,能糊弄过去糊弄过去了。
感觉被自己的脑子糊弄了!
他的记忆,一向是这个样子的吗?不该啊
“既然是元宵节,那你记得你的除夕怎么过的吗?今年的春晚好看吗?为哪个小姐姐流泪哭泣了呢?”
不是先生我又不是一个追星的人,况且除夕咱们不是诶,等一下,除夕,除夕”
莫礼愣了。
他们,在一起过了今年的除夕吗?如果没有,现在怎么都已经是元了呢?
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啊,难不成在这里都已经半个月了?可我怎么觉得,好像才没有多久
“嘶,我的头好痛啊!”
莫礼一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脑袋快要炸开了一般。
他痛苦地捂着脑袋弯下腰,简直成了一个虾米。
关键是,莫礼心满满都是震惊:他,他居然想不起来他们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莫礼倏地抬头,震惊道:“先生,难道真的”
“紧张什么,你不敢想,我替你想,我来问你,你一次能想起的睡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我感觉我好像刚和掌门见了一面”
“对,然后呢。”
“然后,我,到了屋子里,然后,睡着了。”
“接着呢?”
“接着,我们来到了这”
等一下,元节灯会?好像忽然占到了先生的面前,还换好了衣服当时只想着要去灯会玩儿了,竟然忘了灯会的概念从哪儿获得。
还有衣服呢,又是怎么换好的?
莫礼不住地点头,道:“对对对,还有刚才,他们分明还在里面打闹呢!怎么忽然在这里泡温泉了。”
易如常咳嗽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解释:“刚才那个部分完全是学的手法,叫做省略,和你在不在梦境没有什么关联。”
闻言,莫礼惭愧地然后鼻子,然后朝虚空挥挥手:“哦,哦,失敬失敬。”
不知为何,一直舒畅地在一旁泡温泉的小彩,突然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他们,然后又惬意地闭眼睛,继续它的享受。
“梦境,是没有头,没有尾的,只有跳跃的情节。处在情节,因为注意力的分配,很少有人真的会去联想事情的开头究竟是什么,其又确确实实少了什么,你的意识会因为修复作用,替你自动做出渐出渐入设置。”
莫礼忍不住点头。
低声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
真的经历过被处理过的时间线,莫礼还是觉得有种恍若隔世感。
好像时间都被偷走了一截似的,真是好生神。
分明一次见面的印象还停留在初次来到莽浮之林,震惊于这里的美丽。
不过眼睛一闭一睁,衣服也换好了。
连时间,也顺当的来到了元节的灯会了的晚。
真是好生厉害!
隐隐的,莫礼有种恐惧感,在自己这块,他纯粹因为无知,在分明被偷走了时间的情况下居然还这样的开心,和享受,
这样对起来,宁宁那个小姑娘竟然是一早察觉到了这里不对劲,所以才一直想走的吗?!
天呐。
莫礼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看小礼子一脸震惊地看向宁宁的方向,易如常也知道莫礼已经想通了。
既然想到这里,莫礼也终于能平静一些。
拍拍胸口,小礼子一边让自己安定下来,一边悄声问先生:“不过,那先生既然知道了,还等在这里的理由,是想要陪对方过家家?”
那掌门呢。
莫礼僵硬地转动身体,看向了那边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们的掌门。
先生和他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了,他居然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喂喂,不是定格了吧。
记得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刚过了没多久的元旦节,按照阳历时间计算,间至少缺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莫礼在水下悄悄掰着指头算,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
易如常冷笑着:“是啊,时间对不,是因为我们在梦里。那唐唐的莽浮之林,长久拘着来客算什么道理?
该不会,对来客有所图吧。”
店主人一面说着,望着那个一直笑眯眯望着他们,也不说话辩驳、也不做任何反应的老狐狸。
啧啧,都这个份了,还不愿意说吗?
他可不是白来这里陪他玩儿这么久的,算他行,那小礼子的神智,小彩的肚子,还有宁宁的精神状况,都会受不了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说几遍他都不会腻。
易如常皱眉。
此刻的女汤。
宁宁从温泉里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的水,听着那边断断续续的话,听不太清楚
回头,宁宁怪地问道:“大人,他们说什么呢?怎么突然安静了?”
女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疑问,语调特地轻声道:“你们的关系还真是不错啊。”
那是当然咯。
宁宁嘴角微微扬:“可不是,要不是我他们都死好几次了。
没有我罩着他们才不行。对了,有小鸭子吗?”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个满是花香的温泉里少了点儿什么。
对了嘛,没有小鸭子怎么可以。
期待地看向女冠。
可山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咀嚼着一个词:“死,吗?”
仙姿绰约的女子的面,漂浮着恍然与迷茫。
伴随着山默默低头的姿势,她的锁骨越发深了。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冠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其实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可知道?”
跟你说这个了,我问你小鸭子呢!
真是的。
宁宁没什么耐心,只随意地啊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知道,没死过。”
她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又问了一次:“姐姐啊,我问你呢!小鸭子有吗?”
山不答。
神色显得有些失望,缓缓地摇头。
她的眼神定格在虚空,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又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迟迟不肯回过神来。
想必,是让人根本没有空隙抽出心思来的回忆吧。
宁宁的双手捧起水来,看着双手缝不断流失的水,一点点落回温泉。
滴滴答答。
在女冠的沉默之间,宁宁失望地叹气:“没意思。之前还有人告诉我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呢。”
她又噘着嘴补了一句:“什么嘛,没意思。”
双手撒开,手里最后的一点儿水也落入了温泉。
其实也只有几滴罢了,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反倒有些可怜。
露在空的肩膀,莫名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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