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其实蒲素都成长在一个被照顾的很好的环境里,一路成长很是顺风顺水,这也让他的性格比较阳光。
家庭氛围和睦、父母开明、姐弟关系融洽,学习上按部就班、应试升学,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同学之间关系相处的也很好。
哪怕到了部队,刚开始老兵里有试图恶意针对他的,在他用非常手段有效反制之后,也就没人再和他过不去。同年老乡战友里,他是比较出名的,战友之间的关系保持的都非常好。
退伍后,和分配单位的挂职协议也一蹴而就很是顺利,目前的工作也非常不错,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所以,蒲素对自己之前的人生还是比较满意的。
重逢之后,蒲素很快就对王艳进行了追求,虽然没有说过一句像当年第一封情书开头里“亲爱的,艳”,这样的话,也没有其他言语表达,但是行动表明了一切。
如果说之前的蒲素一直被照顾的很好,从这时候起,蒲素就开始了他之前从没有过的,照顾别人的生活。
这让他的生活节奏发生了很大变化。
他每天下午从单位提前出发,赶到已经成为“老地方”的路口等王艳,然后亲亲热热、一路说笑送她去上班。
大多时候,在送完王艳之后他也不回家,因为来回太折腾了。何况在家里一不小心睡着过两次,让王艳半夜在打烊了的蝶恋花门口等了他好久。
当时社会治安比较糟糕,这让他有些后怕。
因此每当王艳上班之后,他都会拿着通讯录,站在公用电话亭边琢磨晚上找谁一起吃饭,然后挨个打传呼找人,只是当时传呼机也算奢侈品,大多数朋友都没有配置,只能以人找人。
本着国人一贯“谁提议谁买单”的惯例,这种临时聚会大多都是蒲素买单。算上晚饭后第二场舞厅门票、散场后的宵夜,还有接到王艳后回去的出租车费......加在一起每天消费都不小。
有时候王艳睡到中午就起来,两个人下午看场电影、买点小东西、再到饭店吃个饭,吃完王艳直接去上班。经常王艳嫌弃公司里的工作餐味道不好,半夜饿着肚子,蒲素还要带她再去自己刚走的王记吃个宵夜......
这些开销,刚开始他还有刚发的奖金支撑,很快蒲素的财务就开始捉襟见肘了。
比经济状况出现问题还要严重的是,他的精力严重透支。
这样的作息规律刚开始还好,毕竟年轻力壮。只是一段时间之后,蒲素上班时明显精力不济,时常在办公桌上趴着睡觉,午休时间也不去食堂吃饭,直接躲到展品陈列室里睡觉。
蒲素的顶头上司、公司老总,他跟着大家一起叫她金老师,是集团老板的大姐。金老师非常和蔼、性格很好,是个很有修养受人尊敬的好上司,而且也非常欣赏蒲素。
尤其因为都是桑海人在南州,平时和蒲素交流都用桑海话。所以两人关系不像是上下级,到像是长辈和小辈之间的关系。
蒲素工作状态变化是明显的,虽然没有耽误工作,但显然也不正常。这天下午金老师以关心的目的,含蓄的方式找蒲素聊了聊,问了问他最近的情况。
在蒲素含含糊糊应付之下,金老师告诉蒲素:”集团最近要开新项目,咱们公司很快也要有些调整了。”
“上周开会我在集团提议,吸收小邱的服装厂并到我们公司,你有什么看法?”
金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在摊开的一份报表上拨弄着钢笔,和蔼地看着蒲素说。
“现在我们每季度小邱那边的加工费应付是……”
”主要是他生产跟不上。上个季度和他对完账是……再上个季度……”
“华北区董经理一直要求增加配货,我也和邱厂长说了几次,他现在产量只能保证我们本地市场供应,让柜台不断货,其他地区,目前……”
蒲素对业务还是熟悉的,但是他没直接谈看法。
”听他说上个月结账后,订了一套电动裁剪机打版,莫非是知道了消息?”
蒲素试探着问了金老师一句。
金老师认真听着蒲素说完后,看着他又笑着说:“嗯,这一块你也负责一段时间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哎,这是非要我表态啊。”
听到金老师第二次征求他的意见时,蒲素有些纠结,默默在心里做着考量。
……
无巧不成书,那个姓邱的所谓厂长,蒲素恰好知道他的跟脚。
之前蒲素在舞厅认识的一个女孩魏丽,也认识这个“邱厂长”。魏丽是物资公司一个供销点卖化肥的营业员,长的有点像苏慧伦,就是比蒲素大两岁。
前段时间蒲素带着莫权去她店里找她,打算把她介绍给莫权。等到她下班后,魏丽提出先陪她去裁缝那取她做好的衣服,然后再一起去吃饭。
女孩子嘛,今天不去拿,明天又穿不上新衣服了……这种事完全不可以发生。
没想到,蒲素到那里一看,“嘿嘿,这不是邱厂长吗?”
所谓的秋华服装厂,完全就是个三无作坊,坐落在60年代宿舍区里底楼一间民房内。
门口放着蜂窝煤炉和油盐酱醋,裁剪案板就是一块大纤维板架在歪歪扭扭的一张八仙桌上,墙壁四周铁丝上挂着各色加工好的成品和半成品。
邱厂长其实年龄也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面容也算白净,就是嘴唇上留着两撇稀疏的胡子,看上去有些猥琐。
此时邱厂长脖子上挂着一根皮尺,耳朵上夹着一根铅笔,听着收音机里的地方戏正拿着划片在一块花布上打样。
旁边他老婆踩着锁边机在锁边,正是蒲素公司的专利产品。院子里还搭着一间披厦,案板上和被窝铺盖堆在一起的全是蒲素公司产品面料和半成品。
两个女工正哒哒哒踩着老式缝纫机,其中一位椅子边上还靠着一副拐杖,应该是残疾人。
“邱厂长”拿了魏丽做好的衣服交给她时,看到和她一起来的蒲素,当时也是相当尴尬。蒲素到是也没说什么,冲他点点头,连招呼都没打。
等魏丽验看了衣服大小,准备付加工费时,邱厂长死活不收,一边说着:”蒲经理的朋友,我怎么敢收钱,以后要做什么衣服尽管来我家做……”
等到蒲素他们出门以后,走了一段路了,邱厂长又从后面追上来,边跑边拆开一包刚买的“红塔山”叫住蒲素,示意单独说话。
“蒲经理,我这个……情况是这样的……”
蒲素站在路边听他断断续续把话说明白,才知道他是现在公司里负责质检的朱大姐想办法介绍到公司的。
这个邱厂长从农村上来开裁缝店,原本就是由朱大姐支持,是朱大姐去世老公家的近亲。之前一直做周边居民的生意,后来朱大姐想办法让他接了公司的生意。
这个朱大姐,蒲素知道点情况。她早年丧偶独自带大一个儿子,和蒲素岁数一样大。孩子有点不学好,还谈了个女朋友,一直听朱大姐唠叨儿子准备结婚,手头没钱。
那个年代单亲家庭条件都很一般,当时收入差不多是固定的,单亲家庭就代表收入少了一半。
所以朱大姐前几年办了内退,到现在这家公司来上班。蒲素也不知道她走的什么关系进来的,只知道她从公司成立没多久就在了,算是元老。
蒲素其实在同龄男孩子里算是心细的,但毕竟也只是个大男孩,平时产品送过来时,他就算兴致好也就是大概看看。
朱大姐的日常工作就是带着李青在仓库里拿着一把剪刀剪剪线头,检查没有问题后,在合格证上盖上质检章,然后封到塑料袋里再装进外包装盒。
日常在去百货大楼这些代销点、以及和外地客户交流时,蒲素也从没听到销售方有关于产品质量的投诉,所以他之前就没想过生产环节竟然会是这样。
其实当时消费者维权意识差,就算产品有问题,大多也是自认倒霉。维权?去哪维权?当时商业机构服务意识差,一不小心权没维到,却很有可能引发吵嘴打架,反而生一肚子气。
但是毕竟公司生产的产品,是挂着两个国字头青少年基金会的抬头,关系到母婴安全的设备,这样的生产能力也太说不过去了。
邱厂长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蒲素看到的保密,并且直接表态,以后不会忘记他的照顾。蒲素当时没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就和莫权、魏丽吃饭去了。
之后两天,朱大姐有事没事找他闲聊了几次,应该是探口风,蒲素也表现的很正常,朱大姐看不出什么眉目,又不好直接开口,也只能讪讪回她的仓库去了。
蒲素不是没原则的人,公司对他很不错。并且也重视他,愿意对他培养,他是希望公司各方面向好的。
只是他一直很纠结,不知道金老师知不知道这个情况,按理说加工单位肯定要经过考察,金老师不会不参与。
万一金老师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他这种行为算是打小报告也就算了,他担心的是如果真是那样,恐怕自己会对公司很失望。
他后来专门调出公司当初和邱厂长的加工协议,签约单位确实盖的是“秋华服装厂”的公章。蒲素心想,不知道是找的哪家个体刻章店雕的这枚萝卜公章。
”该不该说呢?”此时蒲素在椅子上继续纠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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