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恽,字长倩,乃荀彧长子。
妻曹老大之女后来的安阳公主,少时便时常往来与曹府中。与曹植关系很不错,但与夏侯尚不和。
所以呢,陈恒闻讯赶来颍川荀府,给荀彧吊丧的时候,就有了点尴尬。
本来嘛,他与夏侯尚算是姻亲,已经不怎么受人待见了。又让自己的嫡子,和曹丕长子成了总角之交。等于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曹植的对立面,不尴尬才怪了。
是的,如今的曹植,和曹丕已经有了夺嫡的迹象。
在三年前,冀州铜雀台落成,曹老大召集手下与诸子登台为赋,曹植一挥而就,独占鳌头。从此曹老大便对曹植另眼相看,寄予厚望,深喜之。
颇像当初,喜爱曹冲的迹象。
这也就导致了,许多有心人靠拢曹植的举动。虽然还不至于说,名正言顺的替曹植摇旗呐喊,至少已经在通过各种方式表达善意了。
不过呢,到底是名扬四海的世家出身,荀恽对陈恒还是算客气的。给了陈恒难堪的人,是前来吊丧荀彧的朝中百官。
他们不少是心存汉室的人,在高干与卫凯用话语挤兑下,便群起攻讦。借着荀彧之死的可悲可叹,含沙射影的,骂着陈恒也是曹老大的帮凶之一。
毕竟是他故意做出违制的姿态,引出董昭等人建议曹老大封魏公之事。
好嘛,说白了,就是他们不敢诽议曹老大,就拿着陈恒来出气。
对此,狡狐的脸皮,堪比城墙,直接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真正让陈恒有了忧虑的,是陈群。
这位荀彧的女婿,听闻噩耗后就告假携带妻儿回来奔丧,在荀府上算是半个主人。也是他,代替了荀恽送陈恒出门。
足足送出来了三里地。
因为他与陈恒并肩而行,却一路上目不斜视,自言自语的,说了好多的话。
说什么外舅荀彧之去,实是大汉之悲,更是颍川之殇。
说什么陈恒给曹丕举荐的王昶与蒋琬,实乃良才也,曹丕很重视。
说什么如今在朝廷之上,说话能让曹老大重视的颍川士人,也就钟繇与荀攸了。
最后,终于侧过了脑袋,给陈恒拱手作别,轻轻的说道:“子初,汝日后多保重。”
言毕,便转身离去,利索无比。
也让陈恒昂长叹不已。
他终究还是被卷入了这场权力风暴中,还沦为输家,失去了好多利益。
荀彧是颍川士人的领袖,也是曹老大势力最大的功臣,却被曹老大活活给忧愤而亡故。所有的颍川士人,对此,都心有不安。
所以也决定抛弃之前的分歧,再度凝聚在一起,抱团取暖。相对的,颍川荀氏与陈氏,也将放弃与陈恒的仕途盟友,转而倾向于钟繇。
毕竟,现在能庇护所有颍川士人利益的,是钟繇与荀攸。
而荀攸,与钟繇是同期出仕的,两人在董卓迁都长安的时候,就已经交情莫逆。自然不会为了陈恒,而放弃钟繇这位老友。
陈群也不想左右为难,就提及了一点:汝陈子初,以后还是继续当陈留士人吧!反正汝现在也能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是的,建立自己的势力。
陈群提及曹丕很看重王昶与蒋琬,就是很隐晦的点明了这点。也是表达他颍川陈氏的未来立场:某不会再帮汝,但也不会害汝。
大家,各自安好。
如果利益相同之时,不违背立场之时,亦可以同流。
陈恒知道,为什么陈群还特地保留了,与他为善的后路。
无非是未雨绸缪罢了!陈群很早就成了曹丕的心腹,自然是知道,曹丕的嫡子曹叡,与陈修是总角之交。
果然,权势之路,倚仗不了外力。若想当长青树,只有将自己的根系扎得很深,才能迎接各种狂风暴雨,始终傲立苍穹。
有些萧瑟的跨上了战马,陈恒狠狠夹了一下马腹,风驰电掣而去。让如同柳絮般飘扬的雪花,也迎面狠狠拍打而来。
一如在未来的日子,无人为他说话后,各种汹涌暗流的群起。
唉,文惠兄,汝乃某唯一的友朋,却是无法倚仗
马背上的陈恒,心思也是百般凄凉,刚想起了高柔,却让心情更糟。
举大汉朝廷百官,无人再与他为善举曹老大麾下僚佐,也就总角之交的高柔,能和他站在同一战壕内。
但高柔如今人轻位卑,说不上话性子还刚直,不善权争。
唉,某已经无人遮风挡雨。那么,就努力给别人遮风挡雨吧!
将目光,放在中坚我辈!
还有,下一代!
至少,某在曹老大的眼里,依然是肱股之臣!
更何况,某在曹子桓的眼里,是必不可缺的支持者!
甚至在未来,随着陈修与曹叡慢慢长大,一切都大有可为!
回到了己吾的陈家乌堡,正好看到夏侯称正准备出门,还带了陈家的一百私兵。
顿时陈恒便有些奇怪。
才刚被弹劾、被罚俸降职了呢!你这是要变本加厉了不成?
挥手招过来,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住在邺城的夏侯若君有书信来,说车驾已经过了黄河,让他去接。
至于为什么带那么多人,是因为队伍中还有曹叡。
这个子,是曹丕留守在邺城无法分身,便让他代父去颍川吊丧荀彧。完事了以后,还要来己吾陈家乌堡里住几日。
说什么,是典满领兵随行护卫,刚好顺道回己吾祭奠典韦
曹丕这是有事找我?
陈恒一听,就是明白其中的蹊跷。
叮嘱了夏侯称一路心后,便坐在了庭院的屋檐下,看着漫天雪花飘扬陷入了沉思。
但思来想去,却没有个答案。
他还真想不到,如今羽翼颇丰的曹丕,还能有什么事疑惑来找他的。
“二兄!二兄!汝来看呀。”
“好。来了。”
稚童声音的清脆欣喜,连呼啸的北风都无法掩盖。
陈恒的眼睛顺着声音寻去,是他马上就满九岁的庶长女陈粟,在庭院秋千旁边堆了个雪人,喊着庶次子陈遂过来看呢。
陈粟,是张婉儿的孩子陈遂,是姐姐生下的孩子。他们两个在乌堡里一起长大,感情很不错。
看着自己孩儿的童趣,陈恒也不由暂时放下了心思,让嘴角微微翘起。
心里也在琢磨着,陈遂今年就十三了,是否要带去南阳历练一番,也好为他日萌荫封侯做准备呢?庶长子陈仇,就是十二岁就进了军中,被曹老大得知,才能在去岁分他的食邑封为关内侯的。
庶子嘛,想得到父辈的食邑,总得要付出多一点。哪像嫡子陈修,父辈的爵位与食邑,天生就是为他留着的
不过,还是先问问姐姐的意思吧。
遂儿是她唯一的孩子,又兼年幼,怕是舍不得。
正这么想着,陈恒突然就挑起了眉毛,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照亮了思绪。
曹丕有事找他,该不会是夺嫡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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