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片龙鳞九
信阳候回京后对皇帝说了什么谢寂兄妹二人不得而知,但是当他们回京后皇帝的赏赐与流水般下来大抵便也知道了,随后谢寂更是由六品主事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令人许多人惊愕不已对此颇有微词皇帝却道若是你们也能破了这样一个大案子又解决了甘州水患还将疫病扼杀于摇篮之中也给你们升官。
又有信阳候保驾护航堵住了许多人的嘴。
对皇帝来说,谢寂所采用的防治疫病之法令他非常高兴!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尤其是甘州这样常年水患的地方筑堤本就至关重要却还有那些个蛀虫贪污舞弊,甘州府官场更是决疣溃痈,使得民怨沸腾连朝廷派去的钦差都敢杀!
皇帝对寇文轩恨到了极点因此赐他车裂之刑,连带着他的家人也没能逃过,谢寂将在甘州使用的赃款分别罗列成册,落实到了每一文钱的去向账册看得皇帝频频点头,再加上谢寂生得美如冠玉,这状元郎真是哪哪儿都好,不仅长在了皇帝的审美上,连能力也远超那些迂腐老臣,重用,必须重用!
一时间,这位状元郎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一跃成为三品大员,皇帝对其更是青睐有加,可见日后只要他不作死,必定荣宠不断。
于是乎,谢寂这次终于真正走到了权贵们的眼中,成为了他们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谢寂回京后已然入冬,京城的冷与丰城的冷又不一样,丰城是干冷,京城却是湿冷,他每日下职回家都手脚冰凉,需要捂上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成为左侍郎后,谢寂并没有闲着,刑部官员冗多,大部分都得过且过,积攒了不少陈年旧案,只要一想到有人如同当年的他们一样,因为冤屈四处逃亡,艰难生活,谢寂便觉得任重道远。
又一次婉拒了上峰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好意后,谢寂回到家,面上难免浮现疲色,自打他办完了甘州的案子,信阳候又证明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之后,朝中许多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了点绿,仿佛野兽盯着肥肉,谢寂知道他们并非看上自己,毕竟只论家世,他远远不及底蕴深厚的贵族,他们看上的是皇帝对他的赏识,既然嫁个女儿就能把一个简在帝心的年轻才俊捆绑到自家大船上,何乐而不为?
他们这些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女儿。
但是只要一见到妹妹,看到她可爱的笑脸,谢寂就又有了力量,一天下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这大冬天里,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锅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可是一回到家,迎接他的不仅是妹妹的笑脸,还有信阳候,谢寂面上的笑瞬间消失,“侯爷怎么在这里。”
在甘州的时候,妹妹便将信阳候的怪异之处告知于他,谢寂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十分在意,他也不希望娘亲多年来的痴心与等待错付,如果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为谢凤望的薄情寡义,那毫无价值。因此在回京后,他一直在暗地里查信阳候,尤其是他身边的人,湖阳郡主将信阳候府看管的很严,饶是如此,谢寂也仍然安插进了几个眼线,只是尚需要些时间。
信阳候也不知为啥自己每回看到这小子都怵得慌,他憨憨一笑:“是龙儿邀我来吃锅子。”
桌子上的锅子已经煮开了,一红一白,玲珑正在放菜,见谢寂回来,笑靥如花:“哥哥回来啦,快过来坐下,我给你调了你最喜欢的蘸料!放了好多花生酱!”
谢寂走过去,见妹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顿时很气恼,又看了信阳候一眼,全程不说话,只有玲珑欢快地拿着筷子给他们俩夹菜,谢寂喝着山楂汁,面无表情,只希望信阳候快点滚蛋。
偏偏这人好像看不懂他的暗示,真就敞开肚皮吃,那饭量谢寂心想,怎么就招了这么个饭桶来!
恍惚中他又想起年幼时,自己还是小小一只,坐在父亲腿上与他比谁吃得多,父亲疼爱他,从没让他输过,娘亲便在边上不停地笑,那时候可真好。
可也再回不去了。
他不懂自己还在期待什么,难道这个人忘记了,不记得了,他就真的能原谅了吗?娘亲多年来的凄苦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他们确确实实吃了好多苦,而他也确确实实另娶了身份高贵的妻子,还有个心爱的女儿,就算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又能如何呢?他们兄妹俩会是何等尴尬的身份,又算得上什么?
妹妹从出生起便没见过父亲,没有感受到浓烈的爱,便也没有恨,所以能够与谢凤望和睦相处,但谢寂做不到。
“侯爷近日身子还好么?”玲珑问,说起来,这也是信阳候回京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养病,毕竟甘州气候潮湿,对于他这种有陈年旧疾的人来说绝对不算好去处。
信阳候点点头:“好多啦,今儿我还是偷偷跑出来的,不然郡主可不让我出门,怕我又病了。”
啪的一声,原来是谢寂手里装山楂汁的杯子被他捏爆了,鲜红的山楂汁沾了他一手,粗粗看去,竟像是血。
长生赶紧给自家爷把手擦干净,玲珑捧起谢寂的手左看右看,没有受伤,才微微松了口气,不高兴道:“哥哥小心点,若是弄破了手要怎么办?”
谢寂目光柔和道:“哥哥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接下来便是只有玲珑跟信阳候说话,谢寂全程消声闷头苦吃,三人都吃到饱足才放下筷子,其实吃到后来谢寂便饱了,看着信阳候跟妹妹吃,该说这两人不愧是父女吗?就连食量都一样惊人,他那纤细袅娜的妹妹,吃得绝不比信阳候少。
吃饱喝足才来聊天,玲珑主要问了给信阳候看病的大夫,信阳候说此人乃是大司马的随侍军医,如今在太医院当值,等闲请不到他,他的病常年都是此人给看的,也确实是医术精湛,又问玲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否则怎么会问起大夫来。
玲珑笑着糊弄了过去,只说自己是好奇,觉得与信阳候投缘,因此想要多多了解他一点。这话放在男女之间,其实是有些暧昧的,可信阳候丝毫不觉得,反倒喜欢她亲近自己,愈发不隐瞒,玲珑问什么答什么,玲珑不问他也主动说,恨不得把自己的事情全部摊开了告诉这兄妹二人!
待送走了依依不舍的信阳候,谢寂回身看向妹妹,“龙儿,你想做什么?”
“哥哥没必要如此仇视他,他把我们都忘了,日后可以多多邀请他来咱们家,这样的话,信阳候府的动态,咱们便能了如指掌。”
谢寂默然不语,玲珑踮起脚尖靠近他耳朵,轻声道:“哥哥难道不想去信阳候府看一看吗?”
谢寂一愣。
“我很想去看看呢。”小姑娘粲然一笑,“尤其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湖阳郡主,我对她可好奇极了,想看看这故事的女主角,是不是一如我想象中的完美无缺。”
想让一个完美的人露出马脚可不容易,除非她感受到了威胁。
于是翌日下朝,谢寂主动找上信阳候,提出想去府上与他对弈,信阳候一听顿时大喜,哪有不答应的,只是立即担心起玲珑:“那你妹妹呢?可不能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在家中。”
这正中谢寂下怀,他拱手行礼:“那下官与舍妹便叨扰了。”
跟他们家的宅子相比,信阳候府自然无比气派,但这兄妹二人谁都没有露出惊叹的表情,那周身的气度,优雅无比,较之金枝玉叶也不差,信阳候越看越是欢喜,亲自将人引进花厅,又命人泡了自己珍藏舍不得喝的茶叶来,三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便有人通传,说湖阳郡主到。
信阳候对妻子十分爱重,在家里也不要求下人称呼她为夫人,都称郡主,谢寂与玲珑喝茶的动作纷纷一停,不约而同朝花厅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盛装丽人前呼后拥而来,梅花纹朱色小袄搭月白马面褶裙,外罩一件火红披风,明艳妩媚,端庄大气,饶是不再少女,也仍旧是个英姿勃勃的美人。
她先是与信阳候见了礼,随后才笑着谢寂兄妹二人道:“我们家侯爷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做事儿也不周全,若是有哪里招待不周,还请二位海涵,莫要见怪。”
谢寂面色平静,玲珑更是甜甜一笑,湖阳郡主这些日子总听自家侯爷一口一个谢大人,一口一个龙儿的,没想到这谢大人竟如此年轻,生得还与侯爷有几分相似姓谢看这年纪
湖阳郡主是个思虑过重之人,她心中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便问:“这位想必就是谢大人了吧?侯爷总是念叨着你,夸你前途无量,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寂淡漠地看着她,微微弯腰,拱手行礼,他本是规矩知礼之人,可这礼行的实在敷衍:“在下谢寂,见过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本笑得八面玲珑,突然听闻他的名字,手猛地抖了一下,脸色也微微有变,信阳候全程盯着兄妹俩看,根本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变化,谢寂像是没察觉湖阳郡主的不对,又温声道:“父亲早年杳无音讯,母亲又早逝,无人教养,还请郡主原谅在下的粗陋无知。”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信阳候一眼:“倘若父亲活着,大抵也如侯爷这般年纪了,我心中敬佩侯爷,将他当作父亲看,郡主不会介意吧?”
信阳候一听,喜出望外:“谢大人说的是真的吗?这、这怎么好意思?若是谢大人不嫌弃,我可有荣幸做谢大人的义父?还有龙儿,龙儿愿意认我做义父吗?见你们的第一面我便觉得有缘,没想到谢大人也是这样想的!”
湖阳郡主已是脸色难看至极,看得出来她在非常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但可惜,她常年养尊处优,除了欺骗信阳候无需作假,因此表情便显得有些诡异,玲珑笑着道:“侯爷,你快看看郡主怎么了,侯爷身份高贵,我与哥哥怎敢高攀?”
信阳候狐疑地看向妻子,“沛娘,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他一叫出沛娘二字,谢寂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震惊、愤怒,在他心中交织不去,正在这时,一道黄莺般的少女声音传来:“爹!你回来啦!”
花厅门口又来了个十分貌美的小姑娘,瞧着比玲珑还要小,也就十二三岁,信阳候一见到她,便唤道:“霁儿!”
饶是谢寂,在听到这名字时,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无法控制的惊愕表情,玲珑则看看湖阳郡主又看看这位名叫霁儿的少女,约莫便是信阳候与湖阳郡主之女,那位从出生起便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栖霞县主了。
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巧合,怎么就刚好一个叫沛娘,一个叫霁儿呢?
湖阳郡主深觉不能再对峙下去,她突然伸手扶额:“侯爷我”
话音未落,双目一合,便晕了过去,吓了信阳候一大跳!连忙将人扶住,又叫人找大夫,谢寂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玲珑却笑着上前:“侯爷不要惊慌,我略通医术,不如让我给郡主看看?”
栖霞县主一听,怒道:“我娘身份高贵,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吗你!”
玲珑也不生气:“不让我试试怎么能行呢?侯爷大可继续去叫大夫,大夫来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若是这段时间里郡主病情恶化怎么办?死马当成活马医嘛。”
这话太无礼了,栖霞县主登时就瞪大了眼,正想发火,信阳候却无条件信任玲珑,“好好好,那便麻烦龙儿为郡主看一看。”
玲珑走到湖阳郡主身边,心道这装得挺像的,随后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细细扁扁的长盒子,打开后,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银针,她选了最长最粗的一根,把栖霞县主都给吓着了。
谢寂:
“侯爷不必担心,我保证这一针下去,针到病除,郡主定能醒来。”
说着毫不留情,对准腋下一扎湖阳郡主还想忍呢,忍个屁!
她假装清醒,嘤咛一声:“侯爷?我、我这是怎么了?”
信阳候惊喜地看着玲珑:“是这位谢姑娘医术精湛,才将你救醒,你觉得怎么样?可有不适?”
湖阳郡主生吃了玲珑的心都有!她也是跟着父亲进过军营的,对人体穴位也略有了解,哪有人刺腋下的!而且这小姑娘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如何判断不出来?当时她若是不醒,怕不是对方要将整根银针刺入她体内!
如此剧痛,再加上这两人的疑似身份,湖阳郡主实在是无法好言好语相对。
玲珑先一步告辞:“郡主抱恙,今日我与哥哥便不打扰了,侯爷,咱们改日再见。”
信阳候连连点头,让自己的贴身护卫去送他们回家,却被兄妹二人拒绝,临走前,玲珑意味深长地道:“今年的雪,不知道大不大,会不会把一些人的房子也压垮呢?”
说来也巧,他们离开侯府时,外面再度飘起了大雪,京城的雪也大,但不及丰城,在丰城度过好些年的兄妹二人对大雪都见怪不怪,谢寂并不喜欢雪,眼看来时路被雪淹埋,他轻声道:“这雪藏污纳垢,好的它藏着,坏的也藏着,实在上不得台面。”
玲珑却说:“雪没有灵魂,也没有意识,这世间万物好与坏,都与它无关,人类赋予了它意义,却又鄙薄它的意义,这样可不好啊哥哥。”
太阳月亮星星,山川河流花木,它们都没有灵魂,人间的悲欢离合,它们可不关心,它们只生长。
谢寂轻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儿:“龙儿教训的是,哥哥受教了。”
玲珑也跟着笑起来,见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二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马车上的图标不是太医院的么?那马车里坐着的那位,岂不就是大司马府与信阳候府专用的大夫,那位医术高明,后来进入太医院的军医?你看,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饿着,兔子便主动撞上树了。
“我们只想跟大夫好好聊聊,您别抖得这么厉害,又不会死。”
马车里,被一左一右夹击的东方奇冷汗涔涔,他也不知怎么招惹了这么两个煞星,把他的马夫打晕后驾着马车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两人还都戴着面具,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说,是要灭口?!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大夫啊!
啊,不!
真要说起来,他这辈子只做过一件亏心事,可那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啊!
“瞧大夫这表情,应当知道我们二人为何而来吧?”
右边压低了声音的像是个少年,东方奇拨浪鼓般摇头:“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知道!我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不要找我!”
“啊,你不知道啊?”玲珑刻意让声音变得阴森起来,“那就对不住,让我先剐了你一块肉吧。”
东方奇顿时感觉到冰凉的刀尖在他的皮肉上游移,似乎在考虑先剐哪一块肉比较适合,他吓得都要尿了,本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生死关头,是现在就死呢,还是以后再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谢寂更不客气,他冷漠地将匕首刺入东方奇的大腿,东方奇瞳孔猛缩,惨叫声被堵在嘴里,随后这两个恶魔,一个冷冰冰,一个笑眯眯,笑眯眯恶魔问他:“你说是不说?”
“我说、我说!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废话那么多!”
刀尖又深入几分,东方奇脸色惨白,连忙开口:“我也不知道你们问的是不是这件事,但真要说起来,我也只知道这么一个秘密而已。”
他说的,是距今已经过去十几年的陈年旧事,当时他还是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军医,由于治病救人总喜欢用些稀奇古怪的方子,平日里也总研究些异术,因此非常受人排挤。
有一回,大司马账下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为了救大司马被敌军当头砍了一刀,险些整个人被劈成两半,抬回来的时候都没气儿了,军医们束手无策,大司马大发雷霆,扬言救不活便要了所有人的命,东方奇不想死,为了活命,他只有挺身而出,说自己可以一试,但并不能保证真的能够治好。
兴许直接就死了,兴许好了却有后遗症。
大司马犹豫不决,湖阳郡主却点头答应。
东方奇使的,正是祸患前朝,被本朝明令禁止的祝由之术。
祝通咒,前朝拿来害人,其实本质上却是与草药相结合的救人之法,只是太过神神叨叨,为人排斥,东方奇家中祖上曾有祝由师,他也只习得皮毛,平日里虽然爱钻研,却不敢叫人知晓,因着在本朝,祝由之术乃是禁术,被抓到,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他求大司马与湖阳郡主保命,才敢对那位将军施以救治。
幸运的是,医术没有做到的,祝由术做到了,东方奇出了一身汗,他原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可随后他才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他使了祝由术,从此便生死不由己。
再见那位将军时,他已经被称为魏将军,成为了大司马的门生,湖阳郡主的夫君,可是东方奇记得很清楚,这位魏将军,从前姓谢!
因他有把柄在人手中,也只能帮忙做戏,魏将军头部遭受重创,本该死去,却被祝由术救活,记忆出现了极大的紊乱,湖阳郡主要他加以引导,加重记忆错乱,抹去一些不该存在的记忆,让魏将军对编造的故事信以为真。
“我也是没办法啊!早知道我便不救他,让他死了,大不了我当时也跟着死去,总好过受人威胁,一家老小都活在刀下!”
东方奇这样哭诉,玲珑冷笑道:“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又怕死了?问你一句便都说了出来,也不见你有几分骨气。”
“听说信阳候身体不好,需要按时诊治,作为他的专用大夫,你可以解释的吧?”
东方奇真的要哭了:“我、我也是受郡主胁迫祝由之术对精神腐蚀极大,只会让记忆越来越错乱越来越淡薄,我必须要按时疏导才能维持精神不散,而且我学艺不精,如果不按时施加祝由术,只怕侯爷会想起什么来只好以他身患旧疾为由,每隔三月,佐以汤药施术,我、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的!”
谢寂已是狠狠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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