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杨景行在宏鑫工作室坐下后又接到李迎珍的电话:“你给我马上到学校来!”
杨景行斗胆:“今天真有事,不行呀”
李迎珍还是有往日风采的:“我不说第二遍。”
杨景行只得返校,李迎珍的办公室里,还有路楷平和张楚佳、安馨。
手拿琴谱的路楷平最高兴了:“这次要表扬,大大的表扬!”
李迎珍没这么高兴:“你们先过去,我有话小说跟他说。”
路主任好听话:“好好,我们过去等。”
张楚佳经过的时候拍一下杨景行的肩膀:“没事嘛。”
杨景行嘿嘿赔笑脸:“教授,我又做错什么了?”
确认没人了,李迎珍就吼杨景行:“齐清诺她想干什么!?”
杨景行一脸无辜:“我就知道是这事,您听谁说什么了?”
李迎珍不回答:“玩个性玩到你这来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杨景行求情:“您别这么说,消消气,您肯定误会了”
李迎珍当然有气,发生这么久的事,她还是今天早上来学校后听别的老师问起,连安馨都没主动汇报,为此挨了狠骂,难怪刚刚神色不对。
杨景行是个公正人:“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您别怪她啊。”
马上退休年纪的李迎珍也还是那些八卦心理,问东问西。
杨景行想简单点回答:“您知道我的毛病,为这种事齐清诺生气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能怪她,实在是我的问题。”
李迎珍否定问:“你有什么问题!”
杨景行有些羞于启齿:“就是作为男朋友不够安分,不够本分。”
显然,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李迎珍怔了一下好像也不能否认,也无从辩驳,然后只能胡搅蛮缠了:“哦,又想好又想巧,又想马儿不吃早,哪有这么好的事?”
杨景行笑:“您要是生的女儿,就不会这么说了。您别为这事操心了”
李迎珍又问:“怎么不自己告诉昕婷?”
杨景行尴尬:“我哪好意思,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李迎珍再问:“给你打电话没?”
“昕婷啊?”杨景行摇头:“没,我又不要安慰。她给我发短信了,说会继续努力。”
李迎珍斜眼瞟杨景行,很是瞧不起的样子:“你低声下气求人家没?”
杨景行嘿:“求了,没用。”
李迎珍问:“你还觉得欠她的是不是?”
杨景行说:“是我不对她也很不开心。”
李迎珍管得好宽:“你跟家里说没”
钢琴系的小会议室内外,一大群人等了小半个钟头,李迎珍和杨景行才终于登场。钢琴系的大小老师好像都来了,还有办公楼内的其他专业的老师也来捧场,杨景行根本来不及问候。
堵塞门口的老师们让出一条路,本来和杨景行对着给笑脸呢,可李迎珍的样子明显严肃,大家也就艺术点。
和张楚佳一个办公室的侯老师表扬杨景行一句:“又出新作品了,你看这么多人重视。”
杨景行呵:“好紧张。”
老师们纷纷出言安抚。
会议室里挤得挺满,统领全校最多教授职称专业的路楷平上座,提醒大伙:“让李教授进来”
李迎珍的位子大家给留着的,有座位也基本上都是教授,龚晓玲做客。目前还只有一份谱子,冯教授在拿着看,胡教授只能偏着脑袋瞄。
李迎珍坐下了,杨景行在安馨旁边站住了,路楷平就喜庆起来:“刚才都说了,杨景行同学又完成了一件钢琴作品,相信他没有辜负这么多老师的关心和期待琴谱还没印出来,也是临时通知大家,仓促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杨景行是愿意接受各位老师的检验的是不是?”
杨景行点头:“愿意就是压力大。”
路楷平呵呵:“压力就是动力我们请李教授讲两句。”
李迎珍摇头,没啥可讲的,指示杨景行:“弹一遍。”
会议室的立式国产钢琴还是老久之前老师们检验他和他的升小调奏鸣曲的时候搬来的,平时罩着罩子也没什么机会响起来,今天又重见天日。
杨景行去钢琴前坐下,表示不用谱子。
观众有三四十号吧,坐着的教授专家们,沿着会议室墙根排排站的上到音乐史老师下至教马哲的,还有站在门口避免过分拥挤的,都是浦音人,都给学生面子,尽快地安静下来。
老冯教授开口:“我先插一句,虽然标题是大调奏鸣曲,单乐章,但是我们要特别留意曲子中的回旋特性作品的内容和技巧两方面都超过了前一首奏鸣曲,我建议今天先不要做过多讨论。”
谁的地位都比自己高,路楷平只能点头称是,说就是先听听看。
杨景行也懒得说什么谦虚的话了,抬手落下。
一开始,就是单手在中音区快速跳动,明显激烈而动听的主题迅速地模进变换着,一次连着一次地色彩变化,直到和声出现,和声从一开始的单薄,随着主题歌唱性地变化而逐渐丰厚,进一步地激烈。
十几个小节的引子虽然长但是气质上显然很没耐心,根本是简直粗暴地拉起听众的注意力,预示着这不会是一首安分的曲子周围的听众们做好了思想准备,变得更有精神。
曲子的大模式依然是老套的,引子之后就是呈示部,主部似乎突然变得温和了,不激动了,但是保留着热情,复调比较克制,丰富而清晰明了。
主部有四十多个小节,整体而言的充满歌唱性的热情明快,很友好的感觉,让人觉得之前的引子似乎是虚张声势了。站着坐着的老师们的神情又缓和了一些,只有几个教授依然严阵以待。
接着是连接部,作曲者运用引子和主部的素材的巧妙而隐蔽的结合,玩起了卡农,变得不急不躁,温柔动人。
可是连接部到副部的过度却比较突然,副部只有三十多个小节,但是色彩更浓烈多样,有浑厚的低音和声承托气势恢宏的主题,又有轻声细语的旋律和澎湃的八度呐喊不断冲突对比,也有显得幽暗的奇怪旋律时隐时现
杨景行弹得比较用力,动作幅度偏大,但是听众们都一动不动,大家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古怪写法都领教过了。
接下来的结束部,可以当成全曲的第一个**,从副部末尾的千军万马的庞大形象逐渐过渡到单声部的稀薄,然后再缓慢进入一个波涛汹涌壮阔的场景,也是全曲首次对演奏家的硬性技巧进行考验的地方。
但是一切都是有序的,甚至是精确的,双声部像是来自两台钢琴,壮丽的抒情,铿锵地诉说,尖锐的对话
杨景行似乎要用音符淹没办公楼,退休返聘的冯教授是老了,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而不自知。
胡教授仰坐望天,早已经放下了从冯教授手中抢过来的谱子。
张楚佳昂首挺胸地站着,面向窗外,看着窗外。
安馨握紧了双拳,像在积蓄力量。
李迎珍的表情有点阴沉,好像对学生的表现不太满意
接下来,全曲在创作方法上表现最巧妙的插部和展开部,就是之前冯教授提醒大家要留意的地方。是应该留意,作曲者显然不想给听众品味和思考的时间,他让各种音乐色彩如瀑布一样倾斜而下,不容置疑的,义无反顾的,甚至有倔强和愤怒,却有没失去条理。
近两百个小节的乐曲中,作曲者似乎毫无保留,做到了尽情尽兴,时而大刀阔斧,时而精雕细琢,但是好些时候感觉又语焉不详
杨景行看起来不像平日弹琴时那么稳如泰山,不过也没人看他,就算看着他的,也没看进去,此时此刻,音乐才是绝对主角。
张楚佳依然望着窗外,和其他人一样没变动过姿势。
四百三十多个小节往后,乐曲不知不觉中进入充满浪漫主义特色的赋格写作手法,开始引入再现部。
再现部总体而言是全曲最好听最悦耳的段落,明明就是前面那些素材,可是被作曲家各种巧妙的转变结合修饰描画,音乐中换了另外一个世界。
作曲家也还没丧心病狂,在一番狂轰滥炸之后,尝试把听众带入一个平静温柔的世界,甚至是幸福的。
如果说乐曲的前四百个小节是作曲家在用技术理论狂放,再现部就是灵感和天赋温和地逐渐浮现出来,像是细心革面,像是重新树立世界观。随着再现部的主部、连接部、副部的逐渐进行,作曲家像是在不断地挑战听众对美好的想象力和感受力,原来还可以更美,还可以更好
到最后,简直有点腻味了,都快不像是一首严肃音乐作品了。
还好,作曲家没有过犹不及,乐曲在五百三十个小节后进入结尾段落了。
结尾和前面都不一样,是严谨的,是平实的,甚至是朴素的,六十多个小节都显得波澜不惊,一直到全曲平静地结束,甚至有点平淡。
六百多个小节,二十分钟出头的曲子,杨景行弹完了,他没看听众,更没提前说个什么犯贱的话。
听众也是沉默的,沉默了好一会,还得路楷平带头鼓掌:“好”
大家都鼓掌,热情又严肃,李迎珍不动,只有严肃。
杨景行转头呵一下,算是跟听众致意了。
掌声还在继续,像是音乐厅一样。杨景行不好意思,站了起来。
李迎珍说话:“行了”
大家收声。
好一会没人说话,胡教授带头,拿出激情:“恰如其分的一种情感宣泄,动人心弦,不是,震人心魄”
冯老头不礼貌地打断:“是宣泄还是洗礼,不能武断!”
李迎珍却对杨景行挥挥手:“你走吧。”
杨景行小鞠躬:“谢谢各位老师,我先走了。”
路楷平允许:“好,今天不急,冯教授说了开车注意安全。”
众目睽睽之下,杨景行就往外走,还好老师们都主动让开一点。见张楚佳跟着杨景行走,安馨犹豫了一下也跟上。
还是有老师表扬一下:“杨景行”用的眼神。
走出来人群,杨景行跟张楚佳商量:“我还有事,请客下次。”
张楚佳大方:“我送你啊。”
杨景行不要脸:“你要研究作品。”
亏得张楚佳也配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哦?”
安馨笑一下。
几个人一起下去,感觉办公楼好空静的,就没舍得说话,到出了搂,张楚佳才开口:“早上教授问我,我也不知道”
杨景行警告:“别幸灾乐祸。”
张楚佳笑笑:“行,饶你这次没事吧?”
杨景行摇头:“还好。”
张楚佳说:“教授那我在帮你说一下,她火气有点大。”
杨景行点头。
安馨要解释一下:“不是我告诉教授的,昨天下午我拿谱子过去,她没问,我就估计她还不知道本来不该去,当时没忍住。没想到教授这么急,我也劝了,说先别开会,可是没有合适理由你别生气。”
张楚佳帮腔:“这曲子是我拿了,我也控制不住。”
杨景行不信:“你们得了我先走了,快回去帮我讲几句好话。”
张楚佳点头:“好,一定不过我估计轮不到我说好话了。”
安馨笑笑:“冯教授好激动!”
杨景行不要脸:“那快去听表扬啊”
再赶到宏星,已经快十一点,估计bn已经下飞机在来宏星的路上。庞惜说周沈建打过电话,杨景行就回过去。
周沈建没别的事,就是说等会录音和明天拍的时候,要留几张好看的照片给上杂志什么的。
今后几天电视上也能看见星闻,说大批粉丝和记者追着bn,从机场追到影视基地,简直是人气王可钱都是公司花的,还要包几辆大巴接送。
杨景行到录音部看看,常一鸣师徒俩还在为安卓的演唱会忙活准备不时之需。钟英文倒是略显紧张,因为今天师父让他上阵主导了,和国内的都没彻底合作过,就搞国际的了。
十二点过,杨景行还在刨盒饭的时候,庞惜接到下面通知了:“韩国方来了。”
杨景行点头:“吃完,不急。”
庞惜点头。
结果吃完了还没动静,庞惜下去看了一眼后上来汇报:“在参观阿玲她们,好笑。”
杨景行也笑:“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后门?”
庞惜也是女人,嘻嘻摇头。
杨景行就去录音部等着,几分钟之后,宏星艺人部经理莫宗寅带着人来了,这确实是他的责任。
一个七个人,bn组合四个,穿的虽然不是舞台装,但是也够时尚帅气,还是带妆来的。
翻译是中国年轻女性,听了莫宗寅的介绍后认识了杨老师和常老师,然后再给双方介绍。首先是bn的经纪人,姓崔的三十几岁男人,应该没整过容的,看样子比较客气。然后是bn的几个,好像无时无处不舞台,对着杨景行和常一鸣中文问候的时候也迷人微笑,就那种中国籍成员还稍微保留了点本土色彩。
还有两个韩国女人明显是生活助理之类,提着水杯拧着化妆箱还有外套,好像比男人还好使,这两人挺沉默,翻译也没介绍。
杨景行拉着钟英文给客人介绍一下:“他是今天的录音老师他会严格要求自己和作品,大家合作愉快。”
编曲伴奏就是直接用ns提供的,这就可以直接开始了。分钟的歌,组合四个人,每人几句再加几句合唱,挺简单的。
bn也是早准备过的,三个韩国的分别拿出了歌词,看样子属于韩国人的拼音吧,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歌词的意思,不过这歌词本身也没啥意思。
莫宗寅告辞,杨景行和常一鸣加韩方经纪人坐阵,看着钟英文开始和四个美小伙对歌词,讲要求,也是难为翻译了。
确认了一下后,钟英文看看师父和杨景行,常一鸣老资格了:“就这先来一遍。”
美小伙们应该是下了些功夫的,连“请多关照”都说得歪七八钮的,唱起绕口的歌词来,发音还过得去。
听了一遍,钟英文又看师父,常一鸣鼓励:“说啊。”
其实听得出来组合的唱功也还过得去,但是毕竟是用外语,没母语那么顺溜,有时候连带着旋律也不太准了。
录音嘛,本来就是苦力活,慢慢来吧,一个一个纠。
当韩方经纪人发现英语可以交流后,就和杨景行攀谈起来,还称赞杨景行的英语说得好,对方的发音也让杨景行难以谦虚。
杨景行知道几个韩国歌手,不过都不是什么偶像,在中国基本上都是没人知道的,甚至是连崔原装也不知道的。
不过崔原装就很骄傲了,自觉不自觉地开始推销韩国流行文化了,因为他觉得杨景行是一个见多识广有能力接受潮流文化的人,肯定有过出国留学之类的经历。
音乐学院!韩国也有很好的音乐大学,组合中的一个就还是在校大学生呢!
不过崔原装连陈羽都不知道,杨景行也就懒得说了。
钟英文虽然还有点生硬,但是也小磕小绊的把歌手一个一个地送进棚内了,知道真到了细节问题了,还是得常一鸣和杨景行时不时从背后提醒一下。
组合中的一个红头发小伙被“傲霜斗雪”这个成语卡主了,一遍又一遍啊
崔原装跟杨景行说一下,这位可是组合中人气最好的一个,曾经留美三年学习音乐呢,是有成为超级偶像的实力的
杨景行轻描淡写:“我们有我们的标准继续。”
钟英文也就多了点底气。
还不行,那就先出来,先练着,换下一个。
红头发小伙有点脾气,在那里和经纪人叽里呱啦像是埋怨。翻译左看看右看看没工作,杨景行和常一鸣也没兴趣。
红头发小伙突然冲杨景行吼英语了:“这里是狗屎,我不想说狗屎!”
杨景行看崔原装,提醒一下:“看好你的人。”
然后有是韩国话叽里呱啦,红头发小伙会在母语中夹杂不少英语脏话呢,不过他的同伴并不劝他。
杨景行听得不耐烦了,起身一脚,把红头发小伙踹地上趴着了,再坐下提醒一下他本人:“看好你的嘴。”
常一鸣当没看见一下,其他人震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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