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白发苍苍,然容颜却如豆蔻少女般的女子从其中走下。
那如常的肌肤下,秦轩却仿佛看到那近乎腐朽生机。
许冰儿自这山下,她不用人扶持,仰望山巅。
她每年都会来,偶尔来看上几眼,或入龙池山顶,或在这龙池山外。
十余载岁月,无一年不停歇。
秦轩眸光微微泛起波澜,许冰儿来了十载,但这一次,却是他秦长青下山。
因为他知道,那个昔日少女,被当今夏称之为不老巨星的许冰儿
她难登这三千米高峰了。
御空而行,如那谪仙临尘,自许冰儿的目光中从龙池山顶而下。
“你,无需下来的!”许冰儿声音轻轻一颤,似乎这岁月漫漫,也不曾腐朽她半丝声音。
秦轩望着许冰儿,不曾言语,她自许冰儿身后,接过那木琴。
这木琴,是他昔日以这龙池山之木雕刻而成,算是赠这昔日那少女情丝。
许冰儿摇头一笑,“我就那么不堪么?三千米而已”
“咳咳!”许冰儿微微轻咳一声,身若那孱弱青叶,“恐怕,真难登上去了!”
秦轩望着许冰儿,“走吧,我自带你上山便是!”
他轻轻环住许冰儿腰肢,脚下一踏,便腾空三千米。
长青之力遮狂风,其内两人不起半丝波澜。
山巅,许冰儿静静而立,“早知道不来了!”
她面容如初,但,其内的骨血内脏却已如将朽老人。
说着,她颤颤的自那秦轩身后的木琴取下,艰难,待那木琴横在这龙池山巅时,许冰儿的额头上已经泌出汗珠,强压那胸腔之中的喘息。
秦轩静静望着,轻轻一叹,“何必勉强自己?”
“有些事,终究要亲自来做,让你相助,反而不觉辛苦!”许冰儿轻轻一笑,她微微艰涩的取了一块石,坐在其上,又漫漫盘膝,十指青葱,落在那木琴上。
“累了,便不要逞强了!”
秦轩微微皱眉,许冰儿这么多年,年年来这龙池山巅抚琴。
不管他n也好,相伴也好,许冰儿只是来此,弹奏一曲,然后又背着那沉重木琴,自下龙池。
偶尔,秦轩会自n之中醒来,与她相聊几句,但往往都不多。
许冰儿似乎并不想打扰他,她只是来看一眼秦轩,解心中思念。
“我十指尚能动,如何谈累?”许冰儿转头,她望着秦轩,“你是觉得我老了么?自昔日我入龙池,你曾问我想要什么,我便求了这一门驻颜之术。”
“可能,我终究不像沐兮,不想让你看我那苍老模样,纵然这白发成雪,我也不想让你见我丑陋。”
许冰儿笑着,她望着那琴弦,手指轻轻,“可,我终究也是自欺欺人!”
“谁能逃得了岁月?世间又有谁,能如你青帝!”
“我,老了!”
这一声叹,许冰儿声音有些,她似有太多不甘,不舍。
似乎,她还想在来这龙池,为秦轩弹琴百年。
秦轩沉默,他伫立着,最后缓缓坐下,坐在许冰儿身旁,盘膝望琴。
“再为你弹一首吧!”
许冰儿笑着,手指轻颤,自拂过那琴弦。
曲起!
“秦轩,这十余年,我年年撰曲,填词,可这十年,我却从不曾作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曲子。”
“如今想想,还是昔日那年的青帝歌,最合我心意。”
“我补了一些,改了一些,你帮我听听。”
“好吗?”
自那曲中,秦轩轻轻点头。
伴随着曲起,许冰儿眉头轻皱,似有费力。
她已经一百零七岁了啊!
“初识君时与君在寒窗
再遇君时君已世无双。
剑芒似雪,妖血洒于青山上。
我心不复,不觉已寄君锋芒。
红尘中,我曾望君血衣杀四方,我曾思君持剑扫荒。
不觉间,君已所向披靡无比肩,君已扶摇直上纵九天。
君为青帝,我有一愿
桃花弥漫开十里。
君为青帝,我有一念
与君同樽醉不起。
梦醒中,众生望,一人青衣若虹,一剑锋芒似霜。
这只身片影,道这世间多少疏狂。
山海间,众生望,谁人青衣染血,何人剑沐月光。
这明月华霜,耀这红尘魑魅魍魉。
无双姿,泰山上。
群雄岂敢逆君猖狂,群仙怎能挡君锋芒。
且看那诸仙神通千百,又怎能敌君剑如无常。
谈笑间,不过飞灰一场。
轻语起,不过一曲杀歌徜徉。
从容中,不见半点惊慌。
音落后,可见世间还有魍魉嚣张?
群敌在前,诸雄仰望,不过几许沙石,为君铸无双,道尽这世间骄狂。”
自这曲中,秦轩眼中不由漫沧桑。
他仿佛回到那泰山上,那时,故人皆在,举世称其狂。
“秦轩!”许冰儿声音轻轻一颤。
“你可曾,喜欢过我?”
她望着琴,似乎,不敢去望秦轩。
秦轩眸光轻轻一颤,心中涟漪起,他薄唇轻启。
但许冰儿,却快他一分。
漫漫情丝,如诉衷肠。
“再相遇,君一身新郎喜贺方,不知情思可入君心房
烛影曳,已有佳人伴在君身旁,我心如绞无处诉凄凉
举世来朝,鸾凤和鸣犹断肠
十里红妆,千言万语唯情殇
或我醉酒装疯,寄君此曲敬半分轻狂。
可我怎忍这十里红妆,君喜之日为我乱半丝红裳。
独这只身片影,两行泪,三杯酒,敬思量。
思君百转不得见,只念君犹能举世无双往无前。
望君千思不得愿,只念君仍记昔日寒窗曾少年。
初识君时,与君在寒窗。
再遇君时,君已世无双!”
曲,自这山巅流转,音,如道佳人悲凉。
秦轩手掌轻轻一颤,许冰儿笑着,泪水沾满面。
曲,终究散了,那佳人的眼眸,流着泪,却已经缓缓合拢。
余生最后一曲,送君,道此生不忘。
秦轩望着许冰儿,手掌微微。
他轻轻开口,“不曾!”
如答那最后一问,“许冰儿,这世上,我秦轩,终究是非是良人!”
“有些情,有些人,终究是辜负了!”
秦轩声音中,又怎能无半点悲伤。
“若你有来世,莫要遇我这不良人吧!”
这一日,龙池山巅有一曲诉一生情衷。
这一日,有人自这龙池山巅,高空三千米,负一琴,抱一女入临海。
这一日,隐山宗旁,有一座墓起,有一人亲手捧土,埋佳人入墓。
这一日,举世皆知,一生孤老却自诩心存良人的不老巨星,已入黄土。
秦轩自那龙池山顶,俯瞰着这夏万物。
凡尘种种,终如那许冰儿一曲。
曲终,人散!
夜色,金陵霓虹闪烁着。
不知多少人依旧在醉酒当歌,又有多少人纸醉金迷。
男女,老少,有狂欢者,宿夜不归。
亦有安静者,恬静而睡。
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自经历悲欢离合,酸甜苦辣,谁也不曾去关注那所谓龙池山。
直至,夜色似乎消退,初晨,狂欢刚退,又有人自忙碌而起。
整座金陵,似乎与往昔不曾有半点不同。
“咦?”
“那是什么?”
“是龙池山?我听我爷爷说起过!”
骤然,在那些还不曾睡去,活着刚刚睁眼的人眼眸之中,那曾藏于夏世人之中的迷雾,终于散开。
云开雾散,终见龙池真容。
不知何时,那终日隐于云雾之中的三千米高峰,此刻却可见青葱。
“这就是龙池山!”
“快,赶快拍下来!”
世人之中,有惊愕,有狂喜,有震撼。
唯有那三千米龙池山,不喜,不悲,不哀,不叹。
纵然那世人千般情,却也难让这龙池山有半丝变化,一如既往,只是这龙池山上,少却了一人,却多了几行字。
“剑斩风雷遮日月,掌握乾坤捣幽冥!
世上人有六十亿,唯我一人称骄狂!
青帝!
秦长青!”
这三十三字,近乎在这一个清晨,传遍世间,自那龙池山上,永垂不朽。
夏,一位老人望着手机上的字,瞳孔微震。
“他,也离去了么?”
老人曾经为稚童,却也知那龙池为何山,山中为何人。
如今,他已经一之首,但如今突兀却发现,那曾在那座长青山之中,却少了一人。
夏,世界,不知多少巨头,存在,望着那龙池山的三十三字。
字有三十三,却,道尽这天下猖狂。
在一处茫茫山中,秦轩灰衣苍发,缓缓行走。
终于,他自一峭壁前停下。
在这峭壁前,只有乱石,不曾存在其他。
秦轩望着此地,轻轻道:“启!”
他打出灵决,如这山下。
赫然间,有几块石坠下了,前世,他在此峭壁上绝望而跃,欲坠山崖,最后却不曾想,他却激发出此地大阵。
秦轩取了一滴鲜血,落入地面,丝毫看不出,在此峭壁下,却是一座传送大阵。
伴随着鲜血滴入,一息,两息,仅仅一瞬,秦轩的身影便消失了。
仿佛是空间扭曲,稍纵即逝。
这世间,再恢复平静,却不知,这世间,唯独少了一人。
一位曾横扫世间,举世无敌之人。
黑暗,一片黑暗的星空之中。
仿佛,此地无尽,看不到星辰,无世间万物,唯有一条长河。
自目之所及,至目之所及。
仿佛这条长河,无穷尽。
秦轩自这长河边缘,眼眸微震。
“时间长河?”
那望着犹若亿万里宽厚,自过去入未来的时间长河。
他瞳孔微缩,那座传送大阵是昔日元阳所留,一瞬便可入修真界,他前世自如此。
怎如今,他竟然入这时间长河之中。
更让秦轩色变的是,他竟在此处,感受到自己微薄的身躯。
一滴血,可压星辰日月,弹指,可震灭万里仙土。
这是他前世大帝之力,而他,身躯竟然更是残破,有一条条雷痕,焦骨。
“怎么可能!”
纵然是秦轩,此刻也不由心中震撼。
他瞳孔凝缩至极致,莫不是那地球百年,也是南柯一梦?
“不可能!”
秦轩很快,心神便已经平定。
他望着这时间长河,望着自己这残破身躯。
却发现,所有一切,都不为自己操控,这对于任何一人而言,皆是大恐怖。
“仙心帝念自圆满,这是丢失被封印的重生前记忆么?”
足足沉默了数分钟,秦轩轻轻一叹。
他望着周围的无尽长河,岁月在不断磨灭他的身躯,仙界大帝,寿命千万,他万载便已经入那葬仙劫,成神难之中,余下九百九十九万年寿命,在这时间长河之中,起起伏伏,沉沦着,连他神智,都陷入到那昏迷之中。
那么,秦轩睁眼,“我,因何重生?”
他眸光巨震,便是仙界大帝也难逃这过去未来之河,只要非长生者,便是又有亿万载寿命,亦要在这时间长河之中腐朽。
前世,他孤注一掷,十死无生。
但秦轩更明白,他重生之中,自有隐秘。
之前,他仙心帝念受损,所以导致这记忆流失,自那踏入传送阵起,地球此生无遗憾,仙心帝念终于再入圆满,无半分瑕疵,这才解开那封印。
“我倒想知道,何人能封我记忆?”秦轩身拥残破身躯,他眼中,更是微凝,如看透这无尽岁月,过去未来,最终,秦轩看到了一道影子。
那是他,漂泊在时间长河之中,更是看到,那缕缕岁月,正在与他血气相搏,如龙凤斗,在这时间长河之中起波澜。
终于,那道残破身影已经自他面前而出现。
秦轩眸光依旧平静,骤然,一朵花盛开。
自他身下,将其包裹,周围岁月之力掀起波涛,想要将其覆灭。
但在这朵花之下,花瓣轻转,那些岁月之力便已经烟消云散了。
“足以震灭岁月之力么?”
秦轩似乎明白,他为何重生。
因人救他?
那,何人可敌岁月?
何人能在这时间长河,他秦长青亦要陨落之地救他?
秦轩眸光微凝,他想要窥透这世间隐秘。
“长生者么?”
“世间,真有长生在?”
秦轩身躯一震,他想起昔日在仙界仙帝殿内,那万古苍迈之奇伟无上宫殿内的那长生两字。
他已经在仙界横扫荒,举世无敌,仙界诸帝,便是其中最强四人合力,也未必能敌他。
但纵然是他,也做不到能在时间长河之中救人之事。
秦轩不急,不乱,他之事注视着那一朵花。
最终,这一朵花包裹他的身躯,投入到时间长河内,渐渐泯去。
“不曾露真容?”秦轩眉头紧皱,世人皆有所求,更不会有长生者平白无故救他。
那么
秦轩微微转头,他望向了岁月,那目光尽头。
终于,秦轩看到了一道身影,朦胧若雾,他甚至连一丝衣袂都不曾看到。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那混沌之中。
只有一个影子,似婀娜女子。
她在望他,知他仙心帝念圆满,得此记忆。
在此记忆之中,相隔无尽岁月,跨越无尽时空,与他对话。
“成神,可救他!”
一道声音,自这时间长河起,随后,这时间长河内,竟有两道锁链,自上下而起,在秦轩目光之中,锁链上的纹络便如真龙,锁链更仿佛是亿万里仙界无上地脉,便是昔日仙界大道在这锁链下,亦如云泥。
“谁?”秦轩望着,自混沌之中的影子,他似乎看到混沌翻滚,女子与那神锁相撼。
“徐山仙”
混沌翻滚中,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旋即,秦轩便是身躯一震。
一切如归虚无。
当他再次看清时,已是黄沙漫漫。
修真界,仙云星域,墨云星。
西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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