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一些后悔,不应该听二老言,执意一次。
“莫要悲伤,人生自古谁无死?”秦文德自床上轻笑着,“我这一生,已经满足了,得大起大落,得家庭圆满,得妻爱子孝,人之一生,若心满足,活一万年与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儿啊,年近古稀,我已经无所求了。”
秦文德笑着,手掌与一旁的沈心秀轻握着。
“小轩,你爸这老头子一辈子都没说几句好话,这次倒是没说错!”
沈心秀轻笑着,满面皱纹,却难掩她笑容之幸福。
“我们已经活的太久了,我知道你不舍,你是个好孩子。”
“昔日,你不曾走,我与你爸便都知道你心思。”
“子孝,是好事,可,小轩啊!”
“若无你在,我和你爸早就应该走了,多留这世上几十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二老笑着,“不过是多听几声生子当如秦轩、青帝这样无聊至极的话语罢了!”
秦轩跪在地上,一一听着,不曾打断。
直至,二老的声音愈加微弱,呼吸愈加平缓。
不知是那一瞬,仿佛那一起一伏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秦轩在这一刻,终难掩那热泪滚滚。
“爸,妈!”
前世万古,今生数十年岁月,仿佛在这一嘶声中彻底画上了句号。
如有始终!
秦轩曾想过许多次,但他唯一想不到的便是,明知结果,却依旧心痛到这种地步。
那前世万古青帝,今生的当世第一人,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
这一日,秦家大丧。
青帝抬棺,亲自埋土。
举世,尽哀之!
秦家祠堂,三年岁月,唯有一人长跪不起。
不眠不休,不饮不食。
直至这三年后,那长跪不起的身影终于缓缓起身。
那双眸子,犹若死灰,不存半点生机。
秦轩自秦家祠堂走出,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他何时离去。
又是漫漫岁月,龙池山,一道身影再出。
直入海外,入新伦。
新伦皇室,在那辉煌雅致的床榻之上。
这是一名老妪,岁月在其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新伦皆知,此人在这新伦执掌了数十年的女王之位,号称新伦在位时间最长的女王。
而这位女王,终生未婚。
但现在,这位女王终究难敌岁月,久卧床榻。
有医生曾言,诺拉女王早就应该走了,不知为何,一直却留那一丝生机,久久难咽。
有人传言,这位女王在等一个人。
但此人是谁,却谁也不知。
皇室上空,一道身影悄然无息浮现。
秦轩犹若出入无人之境,入这女王寝室之中。
在他踏入这房间的那一刻,床榻之上的老妪却是微微一颤。
她艰难起身,望着那房中身影,如若梦幻。
“秦轩!”
她声音微弱,嘶哑,望着那纵然岁月过,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的青年。
秦轩眸光平静,最终,他叹息一声。
“何必强撑着?”
他走上前,望那满是皱纹的女子。
沐兮!
昔日那曾经的异公主,如今却也是白发苍苍,那曾经惊艳一的容颜,如今却已经是难堪入目。
但始终,秦轩不曾有半点嫌恶。
纵然眼前此女美艳惊天下,或如今半步入黄土之容貌,在他的眼中,本就无半点不同。
沐兮身躯隐隐着,她那已经无牙的嘴唇,却露出一抹笑容。
“还想见你!”
自秦轩大婚,沐兮便不曾再入夏一步。
但如今迟暮,将入黄土,她却硬撑着这日夜苦楚,留这一口气。
只为见一人!
秦轩手掌轻轻的落在沐兮的手掌上,昔日韶华已不在,百年岁月不留人。
“我应该早来一些的!”秦轩轻轻道。
他终究需要岁月,弥合心中父母离别伤痛。
昔日在他久跪祠堂时,便有人曾告诉秦家,这位新伦女王已经退位了,难撑岁月。
沐兮笑了笑,“伯父伯母之事,你也莫要哀伤,世间终有人会先走。”
她声音虚弱,是对秦轩言,更似对自己语。
“秦轩,扶我出去走走吧!”沐兮声音虚弱,她已经难以支撑自己的身躯走路了。
秦轩微微点头,搀扶着沐兮而行。
窗外,明月依旧。
沐兮抬头望着,仿佛唯有那天上明月,和身旁秦轩,无惧岁月不留人。
这一夜,秦轩陪着沐兮走了许久。
这一夜,那隐藏近乎一生的情愫,沐兮却不曾开口半分。
这一夜,新伦皇室内,一老一少,却相伴而行,如了却那心中余念。
直至,那新晨第一缕阳光起,在这新伦皇室,那沐兮幼时曾最爱的秋千上。
一老一少,老者靠其肩,却已经再无了半点声息。
就仿佛那余生一念,终得所全。
“诺拉女王!”忽然,有仆人发现,惊慌失措,最后在秋千上看到了秦轩与沐兮。
秦轩轻轻起身,他望着那女仆。
轻轻一叹,人若过堂风,悄然消失。
当日,一则消息传遍世界,新伦上任女王诺拉寿终正寝,举同哀。
龙池山上,秦轩依旧吞灵气而n。
这条六品灵脉,似乎也要枯竭了,在秦轩数十年的n之中,灵瀑已经愈加微难沐人身。
秦轩自这龙池山上,忽然手机微震。
他轻轻睁眼,望着手机上那一条讯息。
“连你们,也要走了么?”
秦轩轻叹着,他自三千米高峰御空行,如那北方。
他看了那已经白发苍苍,与佳人白首的刘晋宇与任萌。
刘晋宇看到秦轩,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祖爷爷!”
有稚童声音起,刘晋宇转身,“怎么了?”
待他再回首,却已经不在那昔日绝世之人。
金陵,一家私人飞机自北方而起,入金陵机场。
从这机场中,走出两道身影。
有一人白发苍苍,有一人却若那豆蔻年华。
“秦轩啊,自伯父伯母走后,好几年不曾见你了!”杨威满面沟壑,拄着拐杖,却带着一丝笑容。
“每一次见你,我都觉得那岁月,当真是世间最可怕的。”杨威笑着,话虽如此,但却依旧满面笑容。
昔日那大学少年,三人皆已白首,唯有一人,依旧长青,容不改,面不老。
“啰嗦!”
秦轩瞥了一眼,“要不是你这身子骨不行,我绝对一脚踢过去!”
杨威顿时笑出声来,“别别别,你这青帝一脚,别说我这老朽身子骨,便是年轻时候也扛不住!”
入豪车,行金陵。
自一座学府前,豪车终于停下。
秦轩自豪车走下,他望着那陵大几字。
“杨萎老家伙!”
“你个死胖子!”
一下车,就有一个瘦弱麻杆的老rn骂着。
杨威更是瞪眼,毫不示弱。
但两人终究是老了,纵然是笑骂,却也只能干瞪眼,连那动手嬉闹的力气都不曾有。
“一见面就吵,都近百岁了,还是老样子!”
自那陵大门前,一位唐衣老者手持拐杖,摇头道。
“老三!”他看到了秦轩,轻声道。
秦轩一笑,也不曾说什么。
一行四人,如那昔日年少,但哪一人,如今却已经是夏的一方雄主。
北方杨老,金陵杨老太爷,港市黄老爷子。
三人出现,便是那当今陵大的最高层都惊动了,周围不知多少人暗处护卫着。
“这群家伙,真的闲的!”杨威摇头,“有老三在,要是有人能伤到我们,那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哦!”杨明斜着眼睛,“你还知道那是老三,我看你这语气,以为你在说你自己呢。”
“滚!”
嬉笑之中,一行四人,在这陵大踏步。
沧海桑田,陵大早已经换了模样,教室,领导,环境,皆已经物是人非。
四人越走,却愈加沉默了。
“老三!”
忽然,黄文帝脚步微顿,使得所有人的脚步顿住。
秦轩转头,望着黄文帝。
“此生与你为友,是我黄文帝的幸事,可惜,我们三个,终究敌不过那岁月!”
“伯父伯母走了,君无双、昊儿也走了,如今,我们这三个老家伙,也要走了!”
黄文帝笑着,双手拄着拐杖,望着秦轩。
“以后的路,没有兄弟陪着你,你要保重!”
“保重!”杨威、杨明出奇的不曾吵,在这陵大中,静静的望着那一如年少时的秦轩。
秦轩静静的望着三人,足足数分钟,他轻轻点头。
“好!”
数年后,三人终难敌岁月,各自安息。
唯有一人,他一人为三人抬棺。
对于秦轩如今能扛山岳之力而言,这棺不重。
但不知为何,秦轩自在这三人墓前,每一步,如踏千钧。
“一路,走好!”
岁月悠悠,故人已逝。
一人独留道长青,唯有那日月伴,青山亦有有朽时。
百年岁月,秦轩送走了太多人。
他自是已有一百零七岁,龙池山这六品灵脉也枯竭了。
在这山巅,草木已如平常,似那春去秋来。
秦轩自这龙池山巅,俯瞰着金陵,百年岁月,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这世间,又有几人他熟识?
他仿佛又回到前世,那百年后重归这星辰,入眼却尽是陌生人。
秦轩眸光忽然一动,他透过这云雾,看到一辆车缓缓而来。
这辆精致豪车,自这山下缓缓而行。
一名白发苍苍,然容颜却如豆蔻少女般的女子从其中走下。
那如常的肌肤下,秦轩却仿佛看到那近乎腐朽生机。
许冰儿自这山下,她不用人扶持,仰望山巅。
她每年都会来,偶尔来看上几眼,或入龙池山顶,或在这龙池山外。
十余载岁月,无一年不停歇。
秦轩眸光微微泛起波澜,许冰儿来了十载,但这一次,却是他秦长青下山。
因为他知道,那个昔日少女,被当今夏称之为不老巨星的许冰儿
她难登这三千米高峰了。
御空而行,如那谪仙临尘,自许冰儿的目光中从龙池山顶而下。
“你,无需下来的!”许冰儿声音轻轻一颤,似乎这岁月漫漫,也不曾腐朽她半丝声音。
秦轩望着许冰儿,不曾言语,她自许冰儿身后,接过那木琴。
这木琴,是他昔日以这龙池山之木雕刻而成,算是赠这昔日那少女情丝。
许冰儿摇头一笑,“我就那么不堪么?三千米而已”
“咳咳!”许冰儿微微轻咳一声,身若那孱弱青叶,“恐怕,真难登上去了!”
秦轩望着许冰儿,“走吧,我自带你上山便是!”
他轻轻环住许冰儿腰肢,脚下一踏,便腾空三千米。
长青之力遮狂风,其内两人不起半丝波澜。
山巅,许冰儿静静而立,“早知道不来了!”
她面容如初,但,其内的骨血内脏却已如将朽老人。
说着,她颤颤的自那秦轩身后的木琴取下,艰难,待那木琴横在这龙池山巅时,许冰儿的额头上已经泌出汗珠,强压那胸腔之中的喘息。
秦轩静静望着,轻轻一叹,“何必勉强自己?”
“有些事,终究要亲自来做,让你相助,反而不觉辛苦!”许冰儿轻轻一笑,她微微艰涩的取了一块石,坐在其上,又漫漫盘膝,十指青葱,落在那木琴上。
“累了,便不要逞强了!”
秦轩微微皱眉,许冰儿这么多年,年年来这龙池山巅抚琴。
不管他n也好,相伴也好,许冰儿只是来此,弹奏一曲,然后又背着那沉重木琴,自下龙池。
偶尔,秦轩会自n之中醒来,与她相聊几句,但往往都不多。
许冰儿似乎并不想打扰他,她只是来看一眼秦轩,解心中思念。
“我十指尚能动,如何谈累?”许冰儿转头,她望着秦轩,“你是觉得我老了么?自昔日我入龙池,你曾问我想要什么,我便求了这一门驻颜之术。”
“可能,我终究不像沐兮,不想让你看我那苍老模样,纵然这白发成雪,我也不想让你见我丑陋。”
许冰儿笑着,她望着那琴弦,手指轻轻,“可,我终究也是自欺欺人!”
“谁能逃得了岁月?世间又有谁,能如你青帝!”
“我,老了!”
这一声叹,许冰儿声音有些,她似有太多不甘,不舍。
似乎,她还想在来这龙池,为秦轩弹琴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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