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林蝶衣已经可以稍微下床走动,正由几人陪着在花园中小坐。
楚风说道:“你已经有所好转,我们明天便会返回中土。”
“代我向大家问安。”
“你是不知道她们有多担心你,这一回去,耳根子只怕又有一段时间不得清净了。”
韩野嘱咐道:“仍需服药。”
林蝶衣叹息道:“这两年吃的药,只怕比吃的饭还多,嘴里除了苦,都没别的滋味了。”
瑹瑀瑄说道:“璘儿的奶娘已经从独味鲜拿了菜谱来学,若是她做的不好,就让独味鲜的厨子进宫来为你做菜。”
“那独味鲜岂不是要关门?我可不许。”
瑹瑀瑄宠溺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财迷。”
楚风笑道:“不妨碍你们恩爱,我们先回去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林蝶衣感觉有些疲乏:“我累了……”
瑹瑀瑄二话不说,抱起她往回就走。
“我已经好多了,你不要再抱着我了。”
“不喜欢?”
“璘儿都已经跑得飞快,我却总是要你抱着,多难为情。”虽然子午与众丫鬟侍卫早已对两人的各种亲密行为免疫,但林蝶衣仍是不自在。
瑹瑀瑄笑着吻了吻她的头顶,进到屋内却没有将她放下,而是抱着她一同坐在软榻上,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
林蝶衣偎在他怀里说:“你也不嫌我重。”
“我可是巴不得你能重些。”每次为她沐浴时,看到那骨瘦如柴的身子,都心疼不已。
“韩野和楚风都放心的回中土了,你也无需天天守着我,否则过不了几天,容佳和长公主就会向你要丈夫了。”
“我让子午陪你。”
“总是让子午陪我,实在是委屈他了。”
瑹瑀瑄提高声音问道:“子午,本王让你陪着夫人,可是委屈你了?”
“保护林小姐是属下心甘情愿,绝不会委屈。”
听到璘儿在外面说:“子午,陪本王子玩儿。”
“小王子想玩儿什么?”
瑹瑀瑄笑道:“看来子午更重要的任务是陪璘儿。”
林蝶衣却是问道:“我先前跟你说的,让你再选个人放在身边,你可留意了?”
“夫人说的话怎会忘记,已经看中了一个,只是还没来得及见他。”
“是谁?”
“给你报信的那个。”
“凤蝶只说有人送信,却不知道是谁。”
“等你精神好些了,我们一起见见他。”
“好……”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今天陪我,明天再去处理公务。”
“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她面带笑意的睡熟,吻了吻她的发间,却是皱起了眉头。七殿下去而复返,非要见林蝶衣一面不可。
“我睡了多久?”没有完全清醒的嘟囔了一句,伸了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仍是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
“不到一个时辰,怎么不睡了?可是饿了?”
“没有,我这些天除了吃饭喝药,就光是睡觉,也不能总是这样。”
“你还病着呢,等再好些就可以适当的活动。”
“我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你不允许而已。”
也知道总是不动反而对身体不好,瑹瑀瑄终于说道:“好吧,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每天活动半个时辰,必须让水潋和水滟陪着。”
璘儿精力旺盛,大部分时间都是子午陪着他,因此水家姐妹便专门伺候林蝶衣。
“容佳的儿子还没有见过,我可不可以出宫去探望他们?”
“绝对不可以,我会让容佳带了孩子进宫来看你。”见她撇了撇嘴,“若是觉得无聊,我明天继续陪你。”
“有璘儿陪我,怎么会无聊?你明天一定要去上朝,不许偷懒。”
“好……七殿下虽然早已被太子带回中土,但他却又再次前来,执意要见你一面。”思量再三,还是由她自己决定吧。
“那我就见他呗,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无论是逼你跳崖,还是害得你受伤,都有他的参与。况且若不是因为他,安如也不会一心要做王妃,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天云大师不是说了,我的姻缘就是一波三折,既然上天如此安排,我便甘心承受。而且反过来说,经历了这么多,我们现在还是能在一起,也证明了任何事情都拆不散我们。七殿下制造了许多困难,却只是让你我更加亲密,难道你不该谢谢他吗?”
“我还要谢他?”瑹瑀瑄捧着林蝶衣的脸细瞧,“感觉你似乎变了。”
“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出,便想了一些事情。对于你的身份、对于我们的感情,甚至是主母对我的不容,我做的便只有一味逃避。如果我当初可以积极面对,咱们也不会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既然上天安排我又活了过来,那我就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每一天,只想事情好的一面,让自己快乐,让你和璘儿快乐,这才不辜负上天对我的眷顾。”
瑹瑀瑄笑着拥紧她:“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你是否还会不辞而别了。”
“安排我和七殿下见面吧。”
“好,不过可不准你一个人见他……”
“我知道,子午要陪着,水潋和水滟也都要在场,你干脆叫紫檀调守城军来算了。”
“那我也不放心,谁知道七殿下会不会对你动歪脑筋。”
“小气。”捏了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没有意外的招来了热情的回吻。
第二天吃过早饭,在林蝶衣精神最好的时候,子午带了七殿下进来。
七殿下见到她的样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面色煞白,左边的眉毛应是被刀剑所伤,一条疤痕将眉毛截断成两半。
林蝶衣笑道:“七殿下何时这么见外?请坐……”
“本殿下只是知道你受伤,却不知道你已成了这幅样子。”一听说林蝶衣为了救迦兰王而昏迷不醒,七殿下就知道自己又被安如骗了。
林蝶衣只是笑了笑,吩咐丫鬟看茶。
“林姐姐,本殿下不是想要你性命,是安如她说……”
“七殿下,事情已经过去,我虽是失了武功,却没有丧命,已属万幸。迦兰王已经答应我不再追究,七殿下也就不要再提了,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七殿下定定的看着她,突然一笑道:“本殿下准备了一晚上的推脱之词竟然全无用处……”起身想往林蝶衣身边走,却被子午拦住。
林蝶衣说道:“子午,没事的。”
子午虽是退到一边,却仍旧是瞪着他。
七殿下坐到林蝶衣身边可怜兮兮的问:“林姐姐,你曾经说再不与本殿下做朋友,如今本殿下知道错了,你还愿意与本殿下做朋友吗?”
“既然七殿下还能称我为姐姐,我们便可再做朋友。只是有一样,七殿下再不可生出纳我为妃的念头。”
“可是不敢了……林姐姐……”七殿下犹如几年前般想腻在她身上,只是他已长大,林蝶衣的身子又弱,被他这么一扑,斜着往旁边倒了下去。还好七殿下反应快,立即坐直身子,又揽着她的腰带进自己怀中,才没有让她摔倒。
“夫人……”
这个小插曲吓坏了在场的人,水潋水滟双双上前,从七殿下怀里扶起林蝶衣。子午更是不理会七殿下的哇哇乱叫,拽着他的胳膊把他轰了出去。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是叫太医看看吧……”
“行了,我没事。”林蝶衣阻止姐妹两人将事情闹大,又吩咐子午道,“不能让他知道。”
谁知子午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主人有令,与七殿下见面的所有事情都必须禀告。”
林蝶衣无奈道:“他没说什么时候告诉他吧?等七殿下离开之后再禀告。”
子午想了想说:“假如主人问起,子午绝不能隐瞒。”
“行了行了,知道你忠心。”对水滟说,“只不过坐了这么一会儿,竟然有些累了。”
“夫人去躺躺吧……”
“娘亲……”璘儿看见母亲,张着小手向她跑过去。
水潋抢先把他抱了起来,璘儿不满意的扭着身子说:“璘儿要娘亲抱……”
“小王子乖,国主说过,要等母亲身体好了才能抱你。”
璘儿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林蝶衣摸着他的小脸说:“娘亲躺着的时候抱你好不好?”
“好……”水潋伺候着林蝶衣躺下,璘儿躺在母亲怀里,叽里呱啦的说着他在花园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林蝶衣开始还是很有兴趣的听着,但很快就打了哈欠。
看着母亲犯困,璘儿也揉了揉眼睛,母子俩很快就都睡着了。
瑹瑀瑄处理完紧急公务,韩野和楚风来向他辞行,杨观墨也进来禀告说七殿下心事已了要立即启程。将两拨人同时送走,再回寝殿时已经过了中午,得知母子俩一直睡到现在,向子午询问起与七殿下见面的情况。听过之后,只是挑了挑眉,让丫鬟把璘儿抱回房间,也不传膳,而是和衣躺在了床上。
林蝶衣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翻了个身窝到他怀里,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才醒来。
“你怎么会在?”
“不想见到我吗?”
“我以为你很晚才会回来,你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不是应该积累了很多事情吗?”
“我把政务交给杨观墨和厉峭,你以为他们都是吃干饭的?”
林蝶衣听他口气不善,叹了口气道:“子午都告诉你了?当时若不是他扶住我,我就摔倒了。”
“他要是不往你身上扑,你怎么会摔倒?”
“他虽然是变了不少,但股子里还是个孩子,你不是真这么小气吧?”
“我的女人让别的男人抱了去,你还说我小气?”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看他还是阴沉着脸,搂着他的腰哀求道,“是我说错了,别生气了……我听你的话,好好吃药,安心养病……别生气了……”
瑹瑀瑄怎么会真的生她的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忘记……中午就没吃过东西,用了晚膳再睡。”
“你是不是也没吃过东西?”
“本是想回来和你一起用的,看你睡的香,便也躺下了。”并没有睡,而是一直呆呆的看她。心里第一万次感谢上苍没有带走她,却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和脸上的伤疤而第一万次的懊悔,若不是自己要去中土寻她,若没有执意将她留在身边,她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我没事了……”见他的表情又凝重起来,抚摸着他的脸颊安慰道,“我现在吃好睡好,虽然还是瘦弱些,但我会努力让自己尽快胖起来的,像这样……”含了一口气,将两个腮帮都鼓了起来。
瑹瑀瑄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心中却是没有半点轻松。
转眼又是金秋,因着天气好,丫鬟们将闲置的衣服被褥拿出去晾晒,一个包袱从柜子的最里面被带了出来,“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水潋立即把东西捡起来抱好,才要重新藏起来,听见林蝶衣问道:“什么东西?”
“是……”水潋为难的看着水滟,见她也是无奈的摇着头,只得把东西递了过去。包袱里面的是乌鸦面具,林蝶衣伤重才醒过来的时候,瑹瑀瑄便命人将面具和祭天剑压了箱底,以免她想起旧事而伤心。
林蝶衣抚摸着面具,轻轻说道:“你们把剑放在什么地方了?”
水滟从两个衣箱的缝隙里取出包了好几层的宝剑,交到她的手上。
“收拾完了就都下去吧……”姐妹两个将丫鬟们都撵了出去,自己也出了房间,怕她想不开做出危险的事来,只是将房门掩上了一半。
林蝶衣握着祭天剑试了几次,竟然连拔剑出鞘的力气都没有了,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手上的茧子都没有了,他真是说的不错,没了茧子,我便再也不能握剑了。既然不能引剑出鞘,留在我这里也是无用,应该还给季大哥了,给它再找一个称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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