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叫众人惊骇,尤其西堂主随着顾渊的笑声朝着货箱里看去,顿时一瘫,险险跌倒在地。
只见货箱里面哪有什么万花阁人,即便是弓弩也没有,取而代之的却是四十几箱的石头稻草,满满的黄泥。
“这是!”西堂主盯着四十几箱子一一验过,竟然都是黄泥石头,无一例外。
“验……验我们自己的箱子!”西堂主一瞬间感觉不妙,血液冰冷禁锢了周身,一阵冷汗冒出,双眼发直。
龙寿派的五十几个大箱子也一应打开了,毫无悬念的,亦是黄泥与石头。
“为什么!”
顾渊被架住胳膊站在角落暗暗发笑。
荆州那次,小扇的话里玄机颇深,顾渊当时问:你是不是不在乎我是太监?小扇答:不是!不是!
那个不是,是在告诉顾渊,他不是太监,却不敢言明告诉顾渊什么。顾渊猜测自己的身份不仅仅只有小扇知道了,还有西堂主,他们也知道了。
小扇是在提醒。
顾渊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当时万花阁的人在钻进箱子的一瞬间,顾渊望着大太阳沉思。
“阁主,他们快回来了,我们进去了!”
顾渊朝着向货箱里钻的众人轻声一嗯,随后又瞧向了大太阳。
“且慢!”顾渊一瞬间领会了小扇的话中话,于是不敢存在侥幸心理,命人全部从内钻出,将货一一搬走藏进了附近的草窠里,再将巷子内装满石头冒充,连带龙寿派自己的火药与武器也都搬了出来,全部装上石头压重量,交代众人在这等待自己走了,顺着朝廷的水路朝着吐谷浑前行,务必将货安全送达,至于自己,还要跟着龙寿派的船一起走,否则无法找到他们的秘密航线。
“做戏得做全套。”顾渊只说了最后一句,便叫众人隐藏起来,自己则双手沾满泥土,手忙脚乱的迎接匆匆赶来的西堂主。
接下来就是后续的事,西堂主察觉到顾渊的不对劲,于是不再允许他靠近箱子,他也作势假装着急病倒,更加坐实了箱子中有古怪,西堂主将目光转向了箱子,就为万花阁的人在运输上争取了时间,顾渊则一边配合演戏,一边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做出惆怅的模样迷惑众人,将演技挥洒的淋漓尽致,顾渊觉得这趟若是还能活着回去,定要叫皇上为自己搬个最佳男主角。
而至于与小扇喝酒,三杯下肚醉话连篇,将实情全盘托出,都是为自己加戏罢了,自己小字断觞,三杯下肚不胜酒力?那是笑话。
“现在的货已经运到吐谷浑了,西堂主还想要回来的,大可去吐谷浑要了。”顾渊扯唇一笑,颓废中还带着股子邪气,是一种骨子里流出的自信。
货,是丢了。西堂主打心眼里知道这回完了,全完了。
再看眼前的顾渊笑的那叫一个满足,抬起脚来,狠狠一脚将顾渊踹在地上。
顾渊中伤后没再躲,老实说这次豁出去将货运走自己还留在船上,就抱着必死的信念,他不知怎么就犯了这么个冲劲,往现实了说,并不全是为了阿沈,阿沈性命无忧他大可与阿沈一起留在庐州,他这次来的一趟,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最最玄学扯淡的一条,大概是他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觉得做大事者得胆敢豁出性命,当有那么一天信念凌驾生死之上的时候,万事皆可成功。
且,若是自己为皇上办了件顶天立地的大事,那么日后皇家的商货,他自然有份管理。
西堂主见顾渊抱着视死如归的心理并不胆惧,一瞬间怒火满腔,一把拉起身前的小扇,将刀搁在小扇的胸前大骂“你不怕死,就不相信你不怕她死!”
说着朝着小扇的肩膀就是一刀,随即对着顾渊大吼“货在哪!”
西堂主不敢杀顾渊,说真的,他连伤都不敢伤顾渊,他知道还能要回货的唯一办法就是留着顾渊去与万花阁交换,这批货若是丢了,那么他的命连带他的职位就全丢了。
小扇的血顺着肩膀滑下来,顷刻滴了一地面,满脸的恐惧与哀戚,除了摇头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顾渊稳如泰山,坐在地上不仅没急,反而笑了。
“你杀她剐她与我何干?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还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呢?”顾渊浅浅一笑,果真没在意。
“是吗,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要叫船上的男人糟蹋她,你倒是说不说!”
顾渊一时间冷笑不已“即便你杀了我我都不会将货还回来,你们轮了她到底与我什么关系?好歹我还能看看白戏,死前也图个热闹。”顾渊言罢直直的望向了小扇,眼中是毫无波澜的淡定,不知是做戏做得太好,还是他压根就不在乎。
即使如此,西堂主也没什么好说,将小扇再次狠狠的摔在地上,从地板下伸出大刀,照着顾渊的肩膀就砍了过去。
西堂主知道既然别人无法撼动顾渊的信念,那么他自己的性命总还是宝贵的。即便不能真的杀了他,卸他一条手臂,也算出出气。
于是就在西堂主狠狠的上前准备一刀插在顾渊的肩上时,顾渊也没太难过,事已至此挣扎也没用,信命了。
然就是这么一刻,突见身后的小扇疯狂的奔了过来,挡在了顾渊的身前,死死的抱住了顾渊。
刀刃镶嵌在小扇的脖子上,血点子飞溅三尺,喷了顾渊一脸,最大的一点血迹正滴在顾渊的喉结上,落下了猩红的印记。
顾渊睁大了眼睛,没说出话。
小扇大口换气,如同案板上的鱼,对着顾渊张了张嘴,眼睛直翻白,最后费力的从嘴角挤出了几句。
“对不起,下辈子……还吧……”言罢,倒在顾渊的胸口死去。
“贱货!”西堂主怒喝一声,抓起小扇顺着暗窗就扔进了大海里。
小扇死了。
顾渊心底一阵抽搐。脸上却已经面无表情,不知是惊骇,还是愤怒。
于是西堂主又走上前来狠狠一脚压在顾渊的胸口,叫顾渊仰面躺在地上,抡起大刀就要照着脖子切下去。
“你杀了我,回去吐蕃文老只会以为货是你私运走的,找不到凶手,你也别想活着。”顾渊躺在地上,望着头顶发愣,六神无主的说下这一段话。
大刀在顾渊的头顶顿住了,被怒气冲昏头的西堂主这才想到顾渊说的对,若是不将其带回去给文老交代,自己也终是难逃其咎,于是将大刀重重掷地,拎起了顾渊的衣领子狠狠警告。
“等着酷刑吧,不会好过!”言罢,带人离开了货仓。
临走时将暗窗的门锁死了。顾渊痛苦的挪到暗窗边上向外去瞧,将暗窗扒开一条细缝看去。海上一片猩红的血水被冲散开,如一朵盛放的桃花般鲜艳,不一阵,就消散在茫茫大海中,一丝痕迹都不留。
顾渊仰头忍住胸口的闷疼大口呼吸了好久,想哭哭不出来,憋憋屈屈的如胸口被闷锤一下一下的砸着,缓了口气,掏出算盘珠子,转开算盘珠子继续开始切割船舱的地板。
他得将这艘船凿沉。他不能让他们活着进了吐蕃,反正都是要死,死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原本下到货仓里来就不是为了开货箱,就是为了切割地板将船切沉。他已经将地板切割出一条细缝来,剩下的还要尽快完成。
望着算盘里旋转出来的刀片无声的切割着木板,看得出神时脑袋里想起了楚江遥,他有点想楚江遥了。前世没有朋友,来到这后楚江遥一直对自己推心置腹,将自己摆在重要的位置上,而自己还没发际没给他回报,想想实在惭愧。
小韵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吧,希望他能照顾好忆江南的一大家子。
想到这,顾渊的劲头更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剧烈的咳嗽着,抹掉咳出的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
船又航行了三天,已经到了戎州了,这三天之内只有人送来过一个馒头与一碗水,顾渊也不拒绝,将馒头毫不客气的嚼进嘴里,太干了噎得慌,就喝口水顺下去,他那时候只有一个信念,死可以,但还没到死的时候。
于是哪怕胳膊的缝线崩开渗出血水,哪怕胸口被狠狠挨得几脚患上了严重的咳疾,也都不在乎,如同一个机器一般,此刻想的除了沉船就是沉船,就像使命一般。
而那些龙寿派的人,时而进来检查他是否活着,是否逃了,也没注意到货箱下边的一方十寸见方的大洞马上就要开凿好了。
又过了四天,顾渊已经奄奄一息了,最后听见头顶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船已经靠岸了。
顾渊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正见西堂主满脸凶狠的走下来,一把拎起自己,这时候终于才意识到,船还差浅浅的一层没有凿开,而船,已经安稳靠岸了。
功亏一篑。
顾渊的心都要死了,他只记得自己凿着凿着太累了,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了眼前的一副样子。
马上就见众人进来裁决他,于是手胡乱的一抓,将一条破羊皮盖在了快凿好的大洞上,被拖拽着站起了身。
面前赫然出现了一群人,两队官兵开道围在顾渊前后左右,顾渊身前走上来的人除了西堂主外,还有两人,一个是红光满面年近五旬的老者,一身白袍,举手投足带着满满的威严气魄,双眼中放出有神的光,若不是满头白发,怎么看都不像一名老者。
而另一个是英气十足的青年,一身红色衣袍,背着手站在顾渊身前,满脸的傲气与不羁,身形身高都与顾渊相似,只略比顾渊健壮些,却也并不魁梧,身材高挑,浑身霸气。
二人一左一右上前来,身边众人皆跪拜在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
“谢吾皇!”众人随之起身,垂头立在一侧,而跪在地上的只剩下西堂主与一队手下。
顾渊虽精神不济却也还能清楚,面前的人该是文太傅了。
而站在文太傅身边的人……
这时候西堂主跪在二人身前痛哭,尤其对着文太傅身边的年轻人哭喊求饶“帮主,小的真不知道货被掉包了,小的每一环都做的严丝合缝,不知他如何钻了空子了!他冒充文老身边的人,小的不敢责罚啊!”
原来那年轻人就是龙寿派的帮主。
“是吗?他不就是万花阁的棠莲吗?画像就贴在龙寿派的大堂里你看不见?”那阁主一身邪气,轻轻勾起嘴角算作笑意,随意一掌将西堂主打翻在地,呕吐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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