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幻羽蝶的虫卵你是怎么得来的?还有你是怎么孵化使其破茧成蝶的?”
曲访的声音激动地有些沙哑。
花小宓则看白痴一样看着对方,这个曲访心性不过关吧?
“几只小蝴蝶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曲访浑身一滞,几乎想破口大骂,什么叫几只小蝴蝶?这可是三品灵虫啊喂啊喂啊喂!
花小宓那虫卵的手法非常随意,没个轻重,捏捏戳戳,看的对方一阵心抽抽,生怕给弄坏了。
“诺,给你。”顺便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几个干馒头出来一同递给他们二人,“也不用喂多了,想起来扔给它们吃就行了,好养活。”
曲访和祁玉惊得牙都快掉了,颤巍巍地看着手里的馒头
哦,那可能不能被称之为馒头,或许应该被称之为石头饼才对。
因为这实在是太干巴了,整个表皮都灰蒙蒙的,咬一口很怀疑能不能把牙齿给咯下来。
就这种看起来连猪都难以下咽的东西,给幻羽蝶的虫卵吃?开什么玩笑!
花小宓却拿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她一边费力嚼着,一边说:“如果有剩下的可千万别浪费,虽然味道一般,但好歹也能果腹。”
原本曲访和祁玉只觉得这是花小宓的抽风之语,本来她就有些疯疯癫癫的。
可谁知这虫卵吃的极香,他们心疼虫卵吃的糙,于是便用了别的珍贵灵物喂食,结果虫卵齐齐绝食,死了一大片,可把他们给心疼死了。
只有吃馒头屑的时候,虫卵才会活得十分健康。
终于有一天,祁玉偷偷尝了一口,如遭雷劈。
虽十足十的坚硬,可自有一股坚韧的口感,入嘴之后几乎要将他全身所有的水分都给吸走,面团开始溶解变软。
淡淡的麦香,自舌尖逸散,还有山核桃的味道,他闭上眼睛,好像在山中奔跑跳跃。
他大汗淋漓,虽然很累,却跑得十分畅快。
终于他走到一片树林里面,那里面清新的气息让他疲累的身躯得到缓解。
林间有一条小溪流,一个猛子他扎了进去,水中徜徉,让快要干枯的自己重新恢复活力。
修为提升了!
虽然只涨了一点点,可别忘了他也同样只啃了一点点的馒头碎屑。
祁玉如获至宝,再也不小看这些干馒头了。
心里更对花小宓充满了佩服之情。
原来一直以来,不是那些虫卵傻,而是他傻!干馒头?呵,这比他画的玄品符箓还要珍贵呢!
花洛出品,必属精品。
一个食修,哪怕她随手做出的东西,看起来其貌不扬,那也比普通人殚精竭虑做出的所谓“佳肴”要好吃的多!
从曼音水榭出去之后,花小宓四处扫视一番,没有乘传送法阵,直接向南飞去。
这里的传送阵早就被空禅剑派控制住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小心为妙。
结了金丹之后,哪怕不用法宝等物,只凌空飞行也是一日千里,更何况她的来福棒速度堪比雷遁。
不过三日,她便飞行至披香殿附近,此时的披香殿大不如以往,但有她之前的诅咒在,倒还算安稳。
没有停留,继续向西走,从哪里看去,有一片宽树高木,幽幽森森。
因为早前有很多弟子从这里进入不弃森林,所以在此附近的妖兽几乎都被捕猎殆尽。
花小宓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就感到了一股阴凉的感觉。
密密丛丛的树冠将天都遮住了,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阵冷风,打在人身上,不由浮上了一个个小疙瘩。
不知怎的,她又感到了压抑,脚步也越来越慢。
手扶在树干上,微微喘着气。
似是看到了她的不适,好运来爬了出来,“喂,你没事吧?”声音中带着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关心。
花小宓没有回答它,微微缓了缓,便将招财进宝从灵兽袋放了出来。
山魈依然没醒,黑褐的眼皮遮住黄幽幽的眸子,那张丑陋到令人心生恐惧的脸庞,此时因为它的沉睡反而蒙上了一层安详。
“不是,你放它出来干吗?你知不知道森林深处那几只大妖能感应整片森林,万一那头熊瞎子和瘦猴子反悔了再来抢怎么办?”好运来急了,一个劲儿的让她把招财进宝收回去。
但花小宓依然没有理会它,缓缓蹲了下来,拿出一袭披风盖在山魈身上。
然,山魈太过庞大,披风只能盖住它小半身躯,剩下的大半都赤在凉风中,浓密的毛发被吹得左右摇动。
这披风是招财进宝专门按花小宓的身材缝制的,不可伸缩放大。
她叹了口气,对着手指上那枚铁色圆环戒指一抹,瞬时一排傀儡出现,随着她的心念守在了山魈的身旁。
好运来看愣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怎么回事?
却见花小宓起身,直直向后走去。
“不是,你去哪儿?那不是去云天阁的路,喂!”
好运来赶紧追上去,它的舌头有些打结,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了:“你就把三岁魈扔在那儿?你不怕它被路过的野兽给吃了?你就你回答我啊,喂!说话!”
看她一直不搭腔,好运来愈发暴躁,相比较起来花小宓则显得冷静多了。停步,瞥了它一眼:
“莫跟着我,你走吧。”
“什么,你要赶我走?”好运来如遭重击,气得它飞在半空直打转,“花小宓你竟然这么不知好歹,你可知我是大乘修士,大乘!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仙的!”
它这样的又有能耐又可爱的帮手从哪里找去啊,竟然还敢不要它,简直可恶!
好运来急得跳脚,花小宓连看它一眼都没看,直直的向前走去,沙哑的声音响起:
“落魄凤凰不如鸡,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
你半点忙都帮不上,还尽想着算计我,我多留你这些时日也只是看你受伤未愈,可怜你罢了。
此时伤势大好,你走吧。重修也好,夺舍也罢,总之莫要跟着我。”
好运来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泄气垮了下来。
没敢顶嘴,但还是跟在她身后,也不知在坚持着些什么。
前方就要走出森林了,花小宓终于停下,伸出手,作势要划开,
“人都言妖类奴性甚重,结契之前要死要活,口说什么要自由。可结契之后,又要死要活,说什么非主人不可。”她的嘴角上挑,带着嘲讽,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很想试试看你会不会也这样?”
这话说着讽刺味儿十足,带着浓浓的蔑视,所属于人类对非我族类的不屑。
她这样的表情深深地刺激了好运来。
“你说真的?你瞧不起妖类可以,可你竟然侮辱我。”好运来的龟脸表示很受伤,伤极而怒:“花洛你别以为结了金丹就可以肆意妄为,胡说八道了。
乖戾自负,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怎么说好运来也是个大乘修士,更是血统高贵的大妖,自有其独有的骄傲,被人如此侮辱,它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看到好运来负气离开之后,花小宓也微微松了口气。
放下手,接着向前走去。很快她就能走出森林,驭使法宝,彻底离开这里了。
无论是扔下招财进宝还是赶走好运来,都不是她的本意。
大道孤独,一直以来,都是它们二人陪着自己,一朝放手,她自是不舍的。
可现实总是逼她不得不放手,许是她太矫情罢了。
拿出一瓶酒狠狠灌了一口,本想借酒消愁,可一口下肚,心中烦闷更甚。
不由又多灌了几口,不消一会儿,整瓶酒全都喝光了,便再拿出一瓶喝。
随着那辛辣而凛冽的酒味,她的思绪也渐渐飘飞。
“花小宓,你跟我说说,你的心魔劫到底是什么啊?”
是啊,她也很想问,她的心魔劫到底是什么。
很可笑,当初她结金丹之时,雷劫过后,渡心魔劫时,她曾心有戚戚,生怕遇到什么可怕的劫数。
但是没有,她什么也没有遇到,好似只是睡了一觉,又如同呆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时间到了,便把她放出去。
就这样,她完成了所谓的心魔“劫数”,然后金丹就结成了。
所以,好运来在问她的时候,不是她不肯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
后来,到了云天阁,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个“上仙”曾单独跟她说过话。
“其实,你还有一道情劫没有过。”
那时,花小宓不懂,她自认一心求取大道,不拘泥于儿女情长。
无情,何来劫?
却听那道女声又道:“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淡而无味,却又少它不可。
此情非彼情,这一劫你躲不过的。”
花小宓更不理解,她的金丹早已结成,何来心魔劫?
直至现在,她才明白。
原来,真正的劫,从来都不是在幻境中。
人生而有情,既有情,情劫又如何能躲得过呢?
就在她听到梵若音出事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躲不过了。
或许,这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人身上都有一根丝线,而天道就将她们身上的丝线缠到一起打结。
缠得紧了,就变成了劫。
于公,梵若音对她有恩。于私,梵若音与她交情甚好。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自毁道途。
否则,她总是会良心不安,终会演化成心魔。
而公孙束,他对自己亦是有恩在的。
如果可以选择,花小宓实在不想与他为敌。
分明是可以坐在一起喝茶喝酒聊天的,为何一定要持剑相向?
可她的能力实在是太弱了,凭她一己之力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的劝解丝毫无用。
有些事,做了的后果很可能是她无法接受的。可如果不做,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接下来,她将面对的是整个空禅剑派。
她的所谓情劫,其实是死劫。
把酒瓶子放回储物戒指,深吸一口气,怎地总感觉有一种壮烈地情绪在呢?呵
她大踏步迈了出去,却尚未落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哇咿”!
转身看去,她面带苦色,真是越忙越乱。
“你醒了。”
山魈终于醒了,内丹已成,它浑身的气息变得内敛。
如果不是它出声的话,花小宓在心绪紊乱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发现。
“别、别扔下我。”
山魈的话依然说不清楚,它弓着身子,想要跑到她身前来。
花小宓打过一道灵力上去,它整个人都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困住了。
“你走吧,跟着我你会死的。”
“不!你别扔下我。小花,花洛,别扔下我。”山魈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跟它那高大的身躯、凶悍的面庞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是一只有思想的妖,不必跟在一个人类身前身后,听候差遣。
你我缘分已断,且好生修行去吧。”
花小宓转身欲走,
“你说我有思想,可我就想跟在你身边。现在,你要为了别人扔下我,是吗?
我们在一起将近百年,为什么,你为了别人而要放弃我?
我、我会治伤,我还会缝衣服,也会打架。现在我不害怕杀人了,我不想离开你能不能,我们一起?”
山魈趴在透明光罩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前方的女修。
可回答它的只是冰冷的拒绝。
“不能。你能做的一切,我自己都能做到。
雏鹰想要长大,就必须要经历悬崖的磨练。不离开我,你就永远是一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而我,不需要一只废物在身旁。”
花小宓的表情是那样冰冷,看向它的眼神,似乎再看向一堆垃圾。
招财进宝不再说话,从光罩上缓缓滑了下去,无力地趴在地上,时不时抽泣,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而花小宓则转身,彻底的迈下了那一步,走出了不弃森林里。
可出去之后,不但没有豁然开朗,沉闷的天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
风吹过,一滴冰凉液体打在她额上。
花小宓抬头,看着风起云涌的天气,喃喃道:“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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