锉刀一下接一下的锉着,赵波涛的思绪仍在一点点在延伸。他总觉得在这所聚集着全国学生的学校里,每个人似乎都在攀比,攀比学习,攀比追星,也攀比着吃与穿。去年大家是新生,这种感觉还不怎么明显,可是到了二年级,他总觉得每一件事情都与面子有关。
面子,是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
同学在一起拌嘴斗嘴司空见惯,赵波涛和武军强的这点小插曲根本就没人在意。外面秋高气爽,许多同学都离开车间开始了中场休息。
“波涛,走,出去休息一下。外面空气可好了。”这时钱磊走了过来。
赵波涛渐行渐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看看你锉得咋样了?”钱磊跟个工人师傅一样,弯下腰把眼睛凑到了老虎钳跟前。
赵波涛自然停下了手里运动着的锉刀。
“啊!你的线呢?你锉过界了!”钱磊惊叫道。
“什么?”赵波涛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赶紧俯身去看。只见闪闪发亮的断面已经锉过了划上去的细线,细线早都变成了铁沫灰飞烟灭了。
“啊!完了完了,锉过界了,锉过界了……”赵波涛惊叫道。
“卡尺!”钱磊看着工件边说边伸出手。
赵波涛把游标卡尺递给他。
钱磊用游标卡尺上的主尺卡住工件,然后,轻轻地滑动着附在主尺上的游标,认认真真地测量着。随着游标的滑动,他长满小痘痘的脸上一点点发生着细微的变化,随着他一皱眉,小痘痘挤成了一簇。
“糟糕!锉过界了!根本无法测精度了。”钱磊摇摇头遗憾地说,“博士,看来这几天的功夫白费了。”
顿时,赵波涛通红的脸上浮上了气乎乎的表情。他多么后悔刚才和武军强斗嘴,自己思想抛锚。
“锉过线了,工件就成废品了,再加工已经没有意义了。”钱磊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锉到接近划线时速度要慢,要边锉边测量,你的锉法和动作都是那么正确,可在关键时候为什么偏偏就没有了注意力?机加工可比绣花要精细得多,这是用精密仪器测量数据来评判结果的啊。要是绣花绣错了还可以拆了重绣,可是这榔头锉过界了,可就没办法再复原了。”
赵波涛一句话也不说,他低着头,把工件拿在手里左右翻着看,但再看也不可能回到原来,已经锉掉的铁沫怎么能再重回到铁柱上呢?
“波涛,这个榔头很重要,是要记入成绩的。”钱磊说,“要不,你给老师说一下,没准能让你及格,反正,肯定是得不了优秀了。”
赵波涛依依不舍的“哐当”一声将铁柱扔在操作台上。
“都怪武军强……我就不应该跟他说话。”赵波涛说。
“怪谁也没用。都到这会了……”钱磊说,“再说,榔头是你做的,别人充其量算是外因,自己才是内因。刚才闫工不是讲了外省油轮机厂许师傅的故事了吗?许师傅经常对着图纸和叶片发呆,许多时候谁叫他他都不答应,好像在跟图纸和叶片在对话。波涛,我觉得你还是不够专心,不不,怎么还能眼睁睁地把它锉过界?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给我说过,搞机加工就跟做工艺品一样,要一丝不苟才行。”
赵波涛心里满是后悔,他已经听不进去钱磊的话了,就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钱磊沉默了一会不再说话。
车间里所剩的同学寥寥无几,“刺啦刺啦”的锉磨声已经稀稀拉拉。
孙娟拿出游标卡尺,滑动着游标测量完工件后,将工件和卡尺轻轻地放在操作台上,小心翼翼,像是在放一件金贵的瓷器。
做完这些后她朝车间外面走去时,从余光里看见了赵波涛和钱磊,便就走了过来。
“博士,咋样?今天的工期完了吗?精度达到没?”孙娟问。
他们都不说话。
“诶!怎么啦?平时你们咋咋呼呼的,今天咋不说话?就这点活就把你们给干怕了?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孙娟并没有留意他们的表情。
钱磊注视着撂在操作台上的游标卡尺和工件,赵波涛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后悔。
孙娟见他们还是没有作答,这才觉察到他们有些不太对劲,她将目光移向撂在操作台上的工件,然后,她拿过工件仔细端详着。
“哎呀!你这榔头锉废了!”孙娟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大叫了起来。然后赶紧抓起卡尺测量,她才把尺子卡住平面的边缘就停住了。“线都锉没了,不用测量都知道榔头锉废了,尺寸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精度?”
说着,她就锉废的榔头跟扔废铁一样“啪”的一下扔在操作台上。
“你怎么这么不用心?精度!精度!老师讲过多次次了,你倒好,居然连尺寸都没把握住,那你还要图纸干什么?划基准线做什么?”孙娟俨然成了老师傅,竟然现身说法,批评起了赵波涛。
“哎呀!你就别在雪上加霜了。波涛心里不也正后悔,正难过着吗?别说了,去,去,去,到外面休息去吧。你站在这里都让人心烦。”钱磊说。
“我怎么烦你了?我不就是说出实情吗?”孙娟瞪着圆圆的眼睛有些不服气,她的脾气就要上来了。
她那双牛铃一样的眼睛和拧成绳子的眉毛,就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征兆。
“好了,好了,我口误,口误可以吧?”钱磊妥协道,“现在的问题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工作量也完成了一半,这时工件废了,你说波涛应该咋办嘛?”
钱磊说着把一双手在她面前一摊,无奈而迷茫。
“怎么办?凉拌!”孙娟想都不想就说,“你明知把榔头给锉废了,那另做一个不就完了!还能怎么办?还能让锉掉的铁沫给长上?能让基准线再浮现出来?哼!”
赵波涛一直没有说话,孙娟这么一说,钱磊像是被噎住了,也不说话。
过了一小会钱磊才说:“你说得倒容易,你看这工作量,你再看看剩下的时间,要是允许另做一个的话,这还用你说?”
孙娟对着赵波涛说:“赵博士,还有两天半到三天的时间,要是抓紧做的话肯定还来得及。你把东西锉坏了,你不重做又能怎么办?你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承担后果,从我们进了这所学校,每个老师不都是给我说讲过‘担当’吗?另做一个就是对自己工件的担当。”
赵波涛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让他思想抛锚?他恨死武军强了。要不是他说什么“包子”,能么办发生这档子事呢?
“当然,你不重新做也行,那就给你混个及格的成绩吧,你就别想得优秀。”孙娟冷冷地说,“这可是你这辈子做的第一个工件,你不嫌丢人你就别重做,混及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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