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相识就是上天的安排,那还是我们刚刚考上咱们学校那一年,我们还都只是新生,才来新学校一两个月时,我们是在你们女生公寓楼下打乒乓球时认识的。我也不知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聊得很开心,她很漂亮,性格很开朗,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她的身世遭遇很凄惨,她上初中二年级时父亲因一次试验出了意外去世了,她爸爸是兵工厂的工程师……算了,我觉得给你说这些没用。后来我们越走越近,她对我一直非常真挚,我也喜欢她,但那时还不是那种喜欢……上学期寒假前,我考试没考好,她在我们公寓楼下的寒风里等了我很久……我还是简单说吧,我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黄蓉姐姐,上次我跟学校老师去过你家里,乐迪学哥为了你所做的一切,我很感动,可是我……我跟他不一样,我很龌龊、下流、卑鄙……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我最后一门课的成绩过关了,我还拨通了她的电话,当时我心里射进了阳光,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是最幸福的人。我本来就没有想着去录相厅,可是,我们寝室有个同学他考试考砸了,就拉着我喝了点酒,非要让我陪他去看录相,我也不知道,原来录相厅里放的不是一般的录相,他们放的是……
张琰心里乱极了。他写着写着就再也写不下去了,拿起笔在信纸上胡乱地打着叉,一个套一个,一层撂一层,最后将遍体鳞伤的信纸扯得稀巴烂。他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行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加工连杆的四个小组中,田庆文被选成了其中一个小组的小组长。他机灵会来事,和工人师傅谝得来,他不喜欢碰机器,比大大不了几岁的工人师傅做工时他就端茶倒水,给人家讲他们学校里的故事。
这天上午,同学们在车间里忙活了大半天后,大家的劲头也就渐渐松懈了,互相跑到同学们的岗位是串门子。张琰和夏轩想去趟厕所,在偌大的车间他们就像两只移动着的蚂蚁一样,在一台台硕大的机器之间朝车间的大门移动着。他们离车门的大铁门越来越近,隆隆声响和油渍的气味渐渐被抛到身后。
“你看这是什么?”夏轩刚一来到大铁门前,就被门上刚刚张贴出来的几份文件吸引住了眼球。
“《关于开除衍磨工张浩田的处分决定》,《关于开除铣工鲁智达的处分决定》……”张琰赶紧上前,他一边看着边念了出来,他数了数一共有12个处分决定,然后惊讶地说,“我的天呐!这么多职工被开除了,这个厂里的纪律真是太严了。说实在的,自从我出来实习,我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天天担心迟到,担心厂里让车间主任到厂门口领人。这还是半军事化,要是真正当军人,我恐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若真正按军事化要求的话,我估计咱们汽01班也不会有几个人能支撑下来。赵波涛和钱磊肯定可以,武军强身体强壮也算一个,其他人我看难说。”夏轩说。
“赵利阳学习也好,专业知识扎实,应该没问题。”张琰说。
夏轩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就他那身材瘦得跟麻杆一样,肯定不行。部队全是虎狼之师,想当军人首先得强壮,专业知识只是一方面。对了!孙娟行,算一个!”
“她?”
“对呀!强悍,霸气,学习好,是个拼命三娘,她要是当军人的话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军官。”夏轩说,“她特别能吃苦,从不化妆,从不涂脂抹粉,像个男人,身材敦实,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还有,她的那又牛眼能唬人。”
“去你的,你这是夸人家还是损人家。”张琰说。然后,他俩都哈哈大笑了。
“夏轩,你看看这些职工,他们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被开除的理由怎么都是旷工?好端端的一份工作就这么没了,要是他们父母知道了,还不伤心死?”张琰看着这些处分文件,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他突然联想到自己看录相的事已经在学校记录在案,这样的处分决定随时都可能被公开。想到这里,他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张琰,你别多愁善感了,像个女孩子。”夏轩扫了一眼贴在大门上的处分决定说,“你没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吗?”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张琰问。
“这些工人为什么要旷工?”夏轩说,“他们没有犯其他错误,也没违反其他的纪律?”
“这个……”
“很明显,是这些工人不愿意上班了,他们才故意旷工。”夏轩说。
“什么?故意旷工?”张琰问。
“这几年兵工企业都不景气,情况很惨淡,我们厂里以前是多么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可现在呢?厂里的许多军品都停产了,向民品转变,我爸妈的工资被被下浮了。这这算情况好的,情况更差的企业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许多年轻职工都不愿意再在厂里干了。”夏轩说,“但是他们都是正式职工,要离开工厂的话还得先在厂里办手续,要不,档案就带不走。所以,我推断这12个人肯定是故意旷工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巴不得能走进工厂,变成商品粮,可这些工人本身就是商品粮食,却不珍惜。”张琰说。
“如果厂里把他们开除了,他们就能顺利地带走自己的个人档案,在新单位工作。”夏轩说,“在我们厂里,40岁以下的技术工人每月工资大概是400元,现在下浮后,他们实际能拿到手里的也就300多块钱。但是他们要是到了南方城市,同样是开机床每个月的收入不是两倍三倍甚至更多。”
硕大的青灰色铁板制成的大门,象征着中国兵器工业在整个制造业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扇与共和国同龄的大铁门,已经在这里矗立了近半个世纪,沧桑而雄伟,厚重而大气,既让人感到踏实和神秘,也有几分沉重和压抑。
“夏轩,我们刚入校那天的班会课你还记得吗?王老师说从那时起,咱们就是未来的国家干部,后来,老师同学和辅导员都说我们是报效中国国防的人才,再后来国家不包分配了,说以后让我们双向选择,现在我们还没工作,你又说厂里不好,工人也开始离职了……”张琰困惑地说,“我觉得心里有点乱,我突然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来工校上学?”
“唉!咱俩都是上错花轿嫁错郎,彼此彼此,一言难尽啊。”夏轩说着将手臂搭在张琰肩头,两人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两人离开那扇实心铁板门,一走出车间,只见田庆文正跟他师傅站在那里抽烟,鬼鬼祟祟。厂区里不允许抽烟,离他们不远处立着一块“严禁烟火”的宣传牌。
那位师傅见到张琰和夏轩从车间出来,赶紧慌慌张张把手背到身后说:“庆文,小心,有人!”
田庆文一看是张琰他们就笑着对师傅说:“没事,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张琰口紧,不会告密,没事没事。夏轩是我们学校的音乐王子,都是我的好同学,放心吧,放心!”
“音乐王子”这个词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张琰看了看夏轩,他那张肉嘟嘟的脸上挂着满足的憨憨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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