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不敢停留,拼命逃窜,耳边依旧是茫茫地风声,暴雨瓢泼似的打在身上,疼得浑身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凫风初蕾睁不开眼睛,也听不见风声之外的任何声音,只是死死抱着委蛇的脖子,任凭委蛇乱窜,到后来,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阳光,就像一个梦里的梦。
眼皮倦怠,好几次都无法睁开眼睛。凫风初蕾干脆闭着眼睛,慢慢地,耳边十分安静,再也没有任何暴雨飓风的喧嚣。
只有蝉,无休无止地拼命燥叫。
她蓦然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的脸。
涂山侯人笑嘻嘻的:“你终于醒了。凫风初蕾,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
他面色委顿,浑身的衣服七零八落,十分狼狈,可是,并无大伤,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一颗大树上,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样子。
他叹道:“运气好,总算是逃过一劫。幸好那场大暴雨只持续了一天一夜,要是继续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凫风初蕾慢慢坐起来,看到自己坐在汶山的顶端,放眼望去,山脚下葱茏一片,没有任何洪水的痕迹。
飓风暴雨,就像一场噩梦。
她站起来,一看,脸色变了,整个西南一片汪洋大海,鱼凫国,再也寻不到一星半点的痕迹。
何止小鱼洞?诺大的成都平原也彻底被湮没了,金沙王城已经无影无踪。
也看不到柏灌王的影子。
涂山侯人也站起来,顺着她的方向,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道:“大夏的三万精锐都和金沙王城一起被埋葬在了茫茫洪水之中。你放心吧,大费从金沙带不走哪怕是一片瓦。”
他疑心那洪水和鱼凫王有关,就算死了,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尤其是水淹金沙王城,更摆明了是不让敌人得逞。毕竟,鱼凫王在西南隐居一万年修炼水性,还自带了高阳帝几万年的功力,本领绝对非同小可。
可是,他不敢说出来刺激凫风初蕾。
凫风初蕾却如释重负。
她宁愿金沙王城被淹没,也不愿意落入大费的手里。
四时鲜花,湖边芦苇,成群结队的大象群,富饶的土地上万年历史的鱼凫国从此成为一个传说。
父王倒下后,足下,已经没有了回家的路。
大悲之后,并没有大痛,她只是很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涂山侯人一直看着她,她很憔悴,眉眼之间,仿佛消失了生机。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并不能令人心跳,可是,很亲切。但是,他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来面目。
最初他本是没有怀疑的,毕竟,他看不透颜华草的伪装。直到柏灌王和鱼凫王生死战,柏灌王提起了“颜华草”却被鱼凫王立即阻止。
他恰好听到了。
此时,他真想解开颜华草的伪装,看一看她真实的面目。但是,她的软弱无力让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情。
他只是自言自语道:“难道柏灌王也被淹死了?按理说,他那么大本领,共工一族又熟谙水性,不至于反而死在水里吧?”
凫风初蕾不语。
她本能地看了一眼山下,茫茫大水里,只是不见柏灌王。
涂山侯人小心翼翼:“凫风初蕾,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摇摇头。
“要不,我们一起去游历天下?”
她这才认认真真看他一眼,仿佛这时候才清清楚楚,面前这个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流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落拓浪子,他的真实身份乃大夏的王子,大禹王唯一的儿子。
而大夏,刚刚才灭掉了鱼凫国。
涂山侯人还是小心翼翼:“我也曾游历天下多年,只是一直未能去到天穆之野,要不,我们去找找?据说,天穆之野不但有不死药,更有盛大的天音天乐,九韶九辩九章统统都有,还有古往今来的第一音乐大师**”
他顿了顿,“既然鱼凫国已经彻底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你父王的尸首就会永远沉于小鱼洞底下,如果我们能寻到不死药,没准还能救活你父王。”
她忽然想起百里行暮曾经说过,每个大神只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一旦用了,也就完了。颛顼到鱼凫王,已经用掉了这次机会。
涂山侯人不知她在想什么,继续说下去:“我看王宫里的古书上记载,天穆之野是西王母一族的大本营。娲皇造人,上古英雄们都有死而复生的奇能。但是,这重生,只有一次机会,最后,还是要死。真正的不死药,天下只有西王母一人掌握,轻易是不会许人的,纵一般的神,也不见得有这个面子,所以,上到中央天帝,下到一般大神,无论战争还是和平,谁也不敢不给西王母几分面子。几十万年下来,西王母虽从未登上天帝宝座,但流水的天帝铁打的西王母,据说,很多时候,谁当中央天帝都要看西王母的意思”
他解释:“古书上记载了一个秘密,当初颛顼之所以夺取了共工的帝位,便是暗中得到了西王母一族的支持。既然西王母青睐颛顼,那就不可能见死不救,要不,我们去看看?就算不成功,最多也当是游历江湖,增长见识了”
凫风初蕾还是不做声。
她内心深处其实更相信百里行暮的说辞,毕竟,要是不死药真的能令人无休止复活的话,那炎帝、黄帝这些超级大神就根本不会死了。
涂山侯人苦笑。
委蛇忽然开口了:“你真是启王子?”
涂山侯人一摊手,苦笑一声。
委蛇冷哼:“我们就算要去天穆之野,你也不必和我们同行了。”
“为什么?”
委蛇窜起,驮着凫风初蕾直奔山下。
涂山侯人略一迟疑,鹿蜀也跟上去。
委蛇速度很快,因为它熟谙水性,没有受什么伤,鹿蜀就不行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气息奄奄,奔跑的速度大打折扣,过了好久,涂山侯人才勉强看到委蛇的影子,大呼小叫:“等等我,凫风初蕾,你们等等我”
委蛇也跑累了,停下来歇息。
涂山侯人窜上去就抓住它的朱冠,气喘吁吁:“你这厮又到哪里弄了两顶朱冠?明明不是已经掉了吗?”
委蛇白他一眼:“说了别跟着我们!”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大夏是我们的仇人!”
“”
“大禹王野心勃勃,自以为天下都是他的,我鱼凫国跟他从无恩怨,他却仅仅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便痛下杀手,卑鄙无耻设计害我鱼凫王”
它狠狠瞪着涂山侯人:“你的真名叫姒启是吧?我们一定会找大夏报仇的!”
涂山侯人还是只能苦笑:“我可不是你们的仇人,我也是受害者。这些年,我一直在外游历,起码三五年没有回过大夏了。”
“谁知道你和大费是不是内外勾结?不然,你怎么那么巧合出现在汶山?又为何非要跟着我们去湔山?”
委蛇也不等他分辨,厉声道:“偷袭鱼凫国,可是大禹王亲自下的命令!大费当众承认,说这个偷袭计划已经酝酿十年了!!!你是他的亲儿子,你会一点也不清楚?你骗谁?”
涂山侯人弱弱地:“我我是真不知道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再说,我在阳城根本没地位,我已经在外流浪几年了,大夏的军事核心秘密根本不可能让我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当时会知道风从北来,鱼凫国将有大事发生?说,那些茇花是不是就是你放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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