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相叹道:“这么说来,东夷神兵岂不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也算是吧。启王子此人,自起兵以来,运气就好到不可思议,短短几年之间,威望大成,钧台祈雨,更是老天爷都帮他一把,看来,他要登上夏王宝座,已经是势无可当了……”
凫风初蕾只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姒启就算真的是如此打算,可是,东夷神兵有那么好对付吗?
鳖灵等依旧老神在在:“估计正因为启王子静观其变,所以,才冷对钧台诸侯联盟会议。而不向我鱼凫国发出邀约,估计也是做给诸侯们看,表明他真的已经无意于管他们的闲事,更无意于王位了。如此,诸侯们只怕更是着急。你们等着瞧吧,诸侯们一定会主动,甚至争着抢着请他坐上夏王宝座,否则,他便不会管大夏的闲事了……”
众人都深觉有道理。
杜宇却没那么乐观:“东夷神兵所向披靡,如果真的全面和大夏开战,只怕不等启王子登上王座,已经生灵涂炭了……”
凫风初蕾缓缓地:“杜宇,你有何看法?”
“臣下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必须互相寻求盟友的地步了。不管大夏其他诸侯国作何打算,我们都应尽快启动和启王子的结盟,甚至,和白狼国的结盟。否则,真等被东夷大军各个击破,后悔都来不及了……”
卢相也道:“杜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和启王子结盟,助力启王子登上王位,不光是为了对付东夷神兵,对鱼凫国的汉中南中等地也大有好处……”
鳖灵却冷静得多:“但是,启王子并未主动派来使者,我们贸然前去钧台求联盟,只怕不但不能助力启王子,反而令他不快。窃以为,和鱼凫国的良好关系也是启王子对诸侯联盟的筹码之一,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轻易动用这个筹码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别赶着上去了,坐等启王子派使者前来即可……”
众人都觉得鳖灵言之有理。
可凫风初蕾却没有这么乐观,但是,她没有表露这种心情,只让众近臣退下各自休息。
卢相、鳖灵随即离去,杜宇却落在后面。
凫风初蕾分明察觉他一直忧虑重重,便问:“杜宇,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杜宇沉声道:“属下认为,春媚的担忧不可忽视。若是东夷神兵为了立威,给鱼凫国一个重击,后果将不堪设想。为防万一,属下认为,我们该马上做好开战的准备,主要是防止被东夷神兵偷袭的准备……”
她缓缓地:“这个准备,该如何准备法?熊耳灵关和褒斜都加强了军备,防守也很森严,难道东夷鬼兵还能绕道直袭金沙王城不成?”
“那倒不至于。可是,还是有备无患。臣下认为,我王应尽早知会启王子,请求他派出一万精锐陈兵汉中南中边境,和鱼凫国驻兵首尾相连,随时给予援手!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向他求助,按理,他不应拒绝!”
杜宇自来慎重,此刻竟提出如此荒诞不羁的过分要求,一时间,凫风初蕾竟然无法决断,想了想,才道:“杜宇,你且容我先考虑一晚,明日再做决断。”
杜宇还是忧心忡忡:“还望少主早作定夺。不过,属下必须马上赶回褒斜军营……”
凫风初蕾惊道:“竟如此匆忙?”
“实不相瞒,属下连日来彻夜难眠,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连夜赶回,也只是为了向少主说明情况的严重性,不敢离开军营太久。”
凫风初蕾当机立断:“既然如此,你马上赶回褒斜军营,至于和启王子的联盟,我一定尽快解决!”
那一夜,她彻夜难眠。
杜宇和春媚带来的军情报道,令她深感压力。
无论是神兵也罢,鬼兵也好,可以肯定,东夷族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一定是族中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按理说,三苗这些平素也算是穷凶极恶,可是,那是面对少量军队,一旦遇上大禹王、甚至大费这种动真格的,率领大军正面决战,他们每每一败涂地。
可现在,他们除了偷袭之外,经常大规模攻城略地,也是每战必胜,这就无比蹊跷了。
想那东夷族,包括三苗其他所有少数族在内,顶多也不过十来万人口,就算他们全民皆兵好了,可长途奔袭,总要排除妇孺老弱如此,顶多顶多不过三四万精锐。
可按照常理,十万总人口,是绝对不可能提供三四万军力的。
甚至按照当初和大费作战的情况来看,真正精锐者不足五千人。
也就是说,那个小土王率领五千人,短短一年半载,便横扫天下。
天下畏之为鬼兵也就可以理解了。
尤其,杜宇可不是一个胆小之人,鱼凫国在边境的大军已经高达三万,可是,面对不过五千东夷神兵,他竟然强烈建议和姒启联盟,以共同抗敌。
如果这支鬼兵真的和鱼凫国作战,那该如何应对?
一想到金沙王城又将面临威胁,便再也沉不住气了,翻身起床,便走了出去。
外堂里,月色如水。
委蛇匍匐在长长的屏风后面,十分悠闲地闭着眼睛。
听得少主的脚步声,它慢慢睁开眼睛。
“少主,怎么了?”
“我谁不着,想起来走走。”
委蛇立即起身,跟在少主旁边。
月色花影,静谧无声,整个金沙王城在鲜花盛开的冬季酣然入睡。
生活无忧的人民,丝毫也没察觉战争的阴影,纵然听过传说者,也只是当时愕然,然后,绘声绘色地当成八卦谈一谈,随即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夏也好,白狼国也罢,至于西方诸国更是两个世界,他们认为,战争的阴影距离自己很远很远。
主仆在园林里走了一圈,凫风初蕾才慢慢开口:“委蛇,你说,此去周山,往返最快要多长时间?”
委蛇稍稍迟疑:“就算我还记得周山的准确路途,然后昼夜不停地赶路,至少,也需要一年多时间,如有迷路或者差错,少则两三年,多则几年便无法预估了……”
她静默,别说三五年,就算一两年,也不太现实。
在这个关键时刻,身为鱼凫王,绝不能贸然离开,否则,真有事情发生,那就军心大乱了。
半晌,又问:“既然如此,去三苗之地,半月之内可否来回?”
委蛇很意外:“少主要去三苗之地?”
她不置可否。
委蛇认真想了想,立即道:“三苗之地也算曾经过之地,如无耽误,最快十天之内便可来回。少主,你莫非是要去东夷族看看那个神秘的土王?”
她点点头:“我总觉得这个小土王很蹊跷。”
委蛇顿时兴致勃勃:“哈,少主好主意。东夷神兵被传得神乎其神,我怀疑正是那个什么小土王在装神弄鬼,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夜袭东夷族,干脆将小土王抓起来,如此,东夷神兵岂非不攻自破?”
凫风初蕾被它的乐观逗得笑起来,“小土王若是这么好抓,那他估计就不是小土王了。”
“我怀疑三苗之军运用了他们当地的巫蛊之术,或者散播大规模的病毒、毒气之类的,加上他们故弄玄虚,早已令天下人闻风丧胆,一听到他们杀来,就开门投降,久而久之,他们便被彻底神话了……”
“也有可能。但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想亲自去三苗之地走一趟。”
“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等明天我单独找春媚谈一谈,再做决定。”
一大早,凫风初蕾便派人去了春媚家里,他妻儿老小俱在,只他一人外出了,家人说,他自称很久没有回过金沙王城,要出去逛一逛。
最初,凫风初蕾也不以为意,只令人尽快找到他,并带他来王宫,可是,直到傍晚,不但没有春媚的影子,再到他家里寻找时,春媚还是没有回家。
这一下,凫风初蕾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委蛇也有点不安:“这春媚该不会是个奸细,偷偷跑了吧?”
可是,它自己也很快摇头。
春媚是土生土长的鱼凫国人,而且妻儿老小都在金沙王城,也正因此,杜宇才会信任他,让他去东夷族刺探消息。
可是,他刚回金沙王城,不呆在家里好好陪伴家人,却整日不归,且下落不明,这是何故?
第二天,依旧遍寻不见春媚的影子,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
鳖灵道:“这春媚莫非真的是奸细不成?这一次回来,我就觉得他慌慌张张的,说话也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他是不是怕身份暴露,所以干脆逃跑了?”
凫风初蕾却摇头。
“干脆把春媚的妻儿老小全部抓起来,他父亲虽然已经去世,可老母尚健在,另还有一儿一女,此外,他还有一个兄弟,不如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凫风初蕾还是摇头。
春媚不停告诫,东夷鬼兵会他马上来偷袭,看样子,他只是遭遇了过度的惊吓,而不太可能是奸细。
“不要惊扰他的家人,只派人好好盯着,他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我。”
凫风初蕾言毕,立即派人去褒斜道通知杜宇,叫他随时查访春媚的消息,并预防任何不测。
春媚的忽然失踪,令君臣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紧急军情,是第三天早上送来的。
探子路上已经跑死了一匹马,第二匹马刚到金沙王城门口时,便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其实,那不是探子,准确地说,是熊耳的一名普通士兵。
城门守军将他送到王宫时,他几乎快昏迷了,凫风初蕾闻讯出来,紧急施救,他才悠然醒来,却语无伦次,“完了……完了……都完了……熊耳一带的守军全部完了……”
凫风初蕾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他们死了……都死了……被东夷族的鬼兵偷袭了……那些人全是鬼……真的,全是鬼……”
凫风初蕾急了:“那厚普将军呢?他怎么样了?”
“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好可怕……”
话未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闻讯而来的朝臣听得这个噩耗,当即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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