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狂雨横、敲打吾窗窗内残灯如豆,流水清浅。
舜钰低头仔细打量,因在池中浸久的缘故,胸前裹布勒的印痕已渐淡褪,手去抚触,一弯弧、圆润润满溢掌心,上有山茶花,娇俏地初绽。
更有朵妖娆的红花,却肆意张扬,虽半开半阖,你若稍轻点碰,它便蠕挪浮游,半点不安分。
满怀心事的长叹一声,哗啦啦自水里懒散的站起,拿过棉巾去拭发梢犹滴的水珠。
沈泽棠掀帘的手倏的顿住,黑眸深凝,那声叹息实在太年轻,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意味。
里头那人,断不是宋祭酒。
犹豫稍顷,他轻拈起道帘缝儿。
却是个纤弱的女孩身段,正背对着他,展着一副魅惑迷眸的蝴蝶骨,有水珠顺着曲曲脊线往下淌,滴溜进腰间两个酒涡儿,又顺滚进一条凹沟没了影,却是两瓣初长成的粉臀,精致却犹还青涩。
经历过岁月的男人,深谙那臀儿熟透后该是怎样的爱不释手。
沈泽棠闭了闭眼,或许是近日太疲倦所致的目眩?
好似见着个幻化成女体的小妖精!
再睁开眼,那妖精依在,已套上蓝色镶青边的襴衫,扭转过身面向他的方向,低垂着头系着衣带,胸前衣襟散垮垮的,能看见颈子下莹润绵挺的半圆,怎会想起在那处、精描细绘一朵红花?
半藏半掩,收进眼底,只觉的媚极。
饶是沈泽棠意志再坚,也忍不得半握紧拳,心中陡升焦灼渴念来,想知是何等容颜,怎会在此穿起监生衣?
才起所想,恰恰就抬首给他看,橙黄的烛光温和又清晰地映上、浴后被氤氲水气嫣透的颊腮。
沈泽棠浑身一僵,下颌猛得崩紧,把那人目不转睛盯视,简直不敢置信所看所幕。
绕是再处变不惊,身居泰然,此时神情亦难完全冷静。
才华横溢的少年冯舜钰竟是个女孩儿?!
她想做甚么?
女扮男装入国子监,还要上朝堂,走仕途,所为何为?祸乱纲纪,又该当何罪?
沈泽棠神情一凛,眼色森然,忽儿放下帘子,转身朝门外而去。
似有一道锐利慑人的目光在瞧她!
舜钰动作微顿,抬眼随直觉望去,隔前后间的帘子,浅荡摇摆,一下一下蹭着灰墙壁,发出“劈啪”的声响。
她心紧了紧,三两步至帘前,迅速的一把掀开,却是空荡荡的无人,倒是一旁的窗户被吹开半扇,风夹杂着雨滴呼呼地灌进。
上前关窗时,恰见乔伯提着灯笼,步履趔趄的走在廊前,忙招手呼唤他过来开闩。
把换下的衣裳等物用锦布包好,舜钰踏出门槛,风雨依旧未停,倒比来时安宁了许多。
接过乔伯递上的青绸油伞及一盏灯笼,想想微笑着问他:“秦兴、梅逊去了哪里?怎不见他俩?“
乔伯脸红通通的,说话颇有些吃力,听了半晌才知是被皂吏喊去修缮学堂。
原还想问问可有人来过?却见他醉意犹深,遂抿抿唇,索性不问了。
出敬一亭,舜钰慢慢往斋舍方向行,之前风卷雨狂,致灯笼所照处,残枝败叶道中乱落,馔堂处的蔷薇架连根拔起,歪歪扭扭间,竟是落红满地。
甚还有屋顶掉下的青瓦片,摔碎成了几半。
舜钰行的愈发小心,哪想眼前一晃,去路忽得被人挡住,她吃惊的抬高灯笼,朦胧照去,不由怔了怔,怎会是沈桓。
”你怎在此?”疑惑的问,明明目送沈泽棠及沈桓、乘马车驶离疾去的。
”不必多问无关事宜。“沈桓面无表情,冷冷的语气:“沈大人现在琉球馆宿憩,命我带你前去问话。”
舜钰看看天色,再朝他软声陪笑:“现已夜深,风雨交加的,学生前去叨扰老师,恐多有不便。大人放我一马,要麽明日如何,明日辰时我定早去,给老师请安兼陪罪。”说完话,便用一双翦水瞳眸,满含可怜样的看他。
这沈桓,前世有打过交道,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小监生说的也对!酷暑里难得清凉夜,谁不想早点上床好眠。沈桓心一软,正想说那就这样吧!
忽脑中闪过沈二神情阴沉的喝命,若不把小监生带来,他可另谋生路去。
心中一吓,差点就无家可归!
瞬间肃面端严,沈桓厉声叱责:“小监生莫同我打嘴皮子仗,你今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为显威势,只把厚糙双手交握,显摆般、弄得指骨关节咯咯作响。
舜钰默了默,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倒把他弄得一愣,追跟上去:“小监生,你这是去哪里?”
“去见老师!”朝他翻个白眼,很嫌弃的神情,又顺道把手里的灯笼塞给他:”你来照路!“
”你!“沈桓直想仰天长笑:“小监生,老子不说是怕吓尿你!”
你这条小命可差点送在老子手上。
舜钰无暇理会他,满门心思都在琢磨,倒底是因何事儿,沈泽棠非要见她呢?
徐蓝此时也不在国子监,在自个家中花厅。
一排福字纹大窗,被叉杆撑着半开,外头电雷如金龙踢踏,暴雨若翻江捣海,他却不惧,边欣赏风景,边同徐管事尽兴吃酒。
吃得是一场践行酒。
徐管事陪老太爷戎马倥偬一生,不曾娶妻,亦无儿女,只把徐蓝视为已出,自幼悉心教导,将一身好功夫倾囊传授。
后老太爷病逝,徐蓝渐大,他便时常出外四处游历,最短数月,最长几年,过得分外潇洒随性。
等这风住雨疏,云淡风清,他便要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去了。
酒至酣处,两人却愈发清醒。
徐管事似想起什么,很正经的问他:“你就这么欢喜那监生冯舜钰?”
徐蓝听得此话,默了半晌,倒是酒后吐真言:“那小娘炮原是不喜的,后委身替我解去春香,大丈夫敢作敢当,即便他是个男儿身,我亦要对他负责到底。”
“就因这个?”徐管事脸圆胖,总笑眯眯的模样。
徐蓝又把一盏酒仰颈饮尽:“原以为是这样,现觉又不是,那小娘炮搞得我,只想与他白头偕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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