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楚虽是闭着眼睛，他却清楚地知道公孙毓雅的每一个动作。然而他依然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地陪伴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公孙毓雅才终于轻轻地开口道：“呐，怀楚。”
怀楚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应了声：“嗯。”
公孙毓雅似是下了决心似的，眼光从山林的方向收了回来，然后直直落到怀楚脸上：“我的记忆封印解除之后，现在的这个我还会存在吗？”
怀楚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视线转了过去与她对视，面上是比刚才还无奈的笑容。
“这么久了，我以为你不会问。”
公孙毓雅直视着他，微笑道：“你会告诉我答案吗？”
虽然她是笑着的，可任谁也看得出来那看似风轻云淡的笑容下，包含了怎样的苦涩与忐忑。
静静地转头看了她半晌，怀楚终于起身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也不将她抱在怀里，只是抬起手静静地婆娑着她笑脸的轮廓，好一会儿才莫名艰涩地开口道：“雅儿对不起！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
有些无措，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深沉的歉意和无尽的温柔。
公孙毓雅的笑容终是没能维持下去，但声音却依旧是平静的：“所以说你根本没想过否定情况的结果。”
怀楚顿了顿，随后慢慢放下自己的手，再次轻声自责道：“我真的很抱歉。”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意思却传达得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这样会伤了她的心，可这个时候他却不想骗她。
他其实有想过属于现在这个雅儿的记忆被覆盖的情况，而且不止一次。可是他自己明白即使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会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所以也从来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他希望一切顺其自然，待封印解除之后答案自会浮现。
然而事与愿违，事到临头还是被问起了。
公孙毓雅沉默。
怀楚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继续垂眸道：“我知道这很自私，因为如果属于你现在的记忆消失就相当于扼杀了你的一次人生。可是我真的很想让她回来，所以等不到你这一世的寿终正寝了。我等了她太久，想了她太久，真的快达到极限了……”
每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个小丫头，都无法将她看作一个单独的个体，而只是晔儿的影子。
说着说着，也许是真的触及到了他沉寂已久的心，他的声音甚至开始艰涩颤抖，脸上也显露出了隐忍痛苦的神色。
然而这些话，这种神色，却让公孙毓雅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心揪。
她明白了。
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地位。他对自己的始终温柔，都源自于对记忆中的那个她的深沉爱恋和无尽的思念。他对自己的每一次怜惜的爱抚，大概也处于他对那个人的眷恋。
这么久，自己当真只是一个替身，一个灵魂容器。
也对，他们可是相爱了整整几万年，而自己遇到他也不过半年多而已。
怎么比？
自己怎么就如此天真，相信他真会分一点心在现在这个实实在在存在的她的身上？
呵呵。
许久，她重新扬起温和的笑容，点头道：“是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怀楚看着她这样笑着的样子，心中产生的些许不忍，张口便道：“雅儿……”
“没关系的，怀楚。”公孙毓雅依旧是笑着打断他的话，重复道，“没关系的，我心里有这个准备，我只是想问问而已。你放心，我会配合你们的。如果我真的消失了，请你们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能够偶尔记起一番可好？”
只请你记住我可好？
怀楚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劝解，最终也只能闭着眼睛轻声道：“我们会的。抱歉。”
公孙毓雅摇了摇头，再次转身看向窗外的某个方向，轻笑道：“你不用道歉，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宿命，也怪不得谁。这几个月你们对我的无限包容我很开心也很感激，即便消失也能够无憾了。”
“雅儿……”
“怀楚，你今日累了吧，回去歇息可好？我今天陪着两个孩子也有点累也想早点休息呢。我已经重新为他们改编了一下幻影步阵型，以后应该对他们有所帮助的。你放心，我明天会按时准备出发的。”
“可是……”
“求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儿行吗？”
“……那好，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歇息吧。”
“嗯，谢谢。”
怀楚站在公孙毓雅背后，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举手想要像平时那般去抚一抚她的脑袋，可抬到一半却又犹豫了一番后又放了下去，随后转身离去。
对不起。
第二天清晨，准备前往镇魔林的一行人都早早地汇聚在了冥思殿。为了不引起混乱，他们将统一由怀楚施仙术直达九龙阵处。
怀楚和公孙毓雅并没有一起下楼。
因为此次需要转移的人比较多，怀楚为了减少灵力的消耗便把转移地点安排在了冥思殿中的灵气阵法之内，借助里面残留的灵气住他施法。因而他早早地就下来做安排了。
怀楚一扬手，九位法师的袍服便被统一换成了白底镶金的雪裘法师袍服。袍服背后印有一朵金色芙蓉阵法花纹，不仅能够在外部敌人侵袭之时自动开启护身阵法，还能让他们在寒冷的冬季保持身体的温暖，在气血不足之时补充原力。
对于他这一细心的安排，毅淳几人都表示感激至极。
待天刚蒙蒙亮，公孙毓雅自以为下楼得很早的时候，另外十人都已经在大殿之中严阵以待了。
一进门便对上十双表情郑重的眼睛，公孙毓雅脑袋空了半拍。
她揉了揉隐隐发晕的脑袋，咕哝道：“既然都来得这么早，为何不早点去叫我啊？”
怀楚微笑着将她拉到了灵气阵的中心，温柔道：“知道你这几天入眠很难，多睡一会儿也无妨，也不急在这一时。”
公孙毓雅便微笑道：“谢谢。”
两人一应一答，在其他人眼里都是默契而又和谐。
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心中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做不到完全的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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