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张丽颖在梦里,会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今天就是这样。当她发现自己站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真是个奇怪的梦”。
她环顾四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她等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睡觉前在想姬傲,所以就梦见自己来到阴间了?”
她经常会做梦,有些人很少做梦,有些人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梦里的情景,有些人会记得一部分,张丽颖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梦,而且能把梦境记得很清楚,根据姬傲的说法,像她这样的人稍加修炼,就能从梦中得到预知未来的能力。
刚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张丽颖还很是很兴奋,一想到要是能在梦里预知下次考试的试题,下期彩票的中奖号码,那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但姬傲马上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所谓梦中的预测,只能预测坏事,而且,不一定是会发生在谁身上的坏事。要是有了这样的本领,接下来就知道附近的人明天要死了,后天要被车撞了,大后天要离婚了……
这些事情都可能出现在张丽颖的梦里,而且就算她梦到了某人要遭遇极大的危险而想要帮助他,也有可能因为不认识这个人,找不到他而错过了帮助对方的时机。
这算什么破能力!她当然不会去学的,她喜欢做自己平凡的、发自内心的梦。
可自从她拒绝姬傲的建议之后,她竟然觉得能够每天晚上做那些奇怪而又无法解释的梦是一种极大的乐趣。在梦里有时快乐,有时悲伤,有时竟然能够看到已被遗忘的儿时玩伴,这难道不是一种很幸福的事吗?
但今天的梦真的很无聊。黑暗中,张丽颖转过身来,她走了几步,想着如何从梦中醒来。也许真的是梦由心生,就在她再次抱怨梦太无聊的时候,周围的黑暗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围依然黑暗,但她却能感觉到,看不透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慢慢地,但让人心悸的心跳频率越来越高,让她觉得自己的冷汗冒了出来。做梦的时候也会流汗?这个梦怎么会如此真实?
“怎么回事?先别想这些了,前面有什么东西往这边来了,快走!”张丽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自己,那是个危险的东西,自己必须逃走。
就在张丽颖转身的一瞬间,突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呻 吟声从黑暗中传来。就好像在黑幕之后,有一个人正在饱受折磨,甚至己经无法发出声音,时断时续在折磨人的神经。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细若游丝的呻 吟声交织在一起,但又混合成了一种震耳欲聋的声响。
张丽颖拼命捂住自己耳朵奔逃,她又确信自己在做梦,要是现实中捂着耳朵的话,怎么会一点用也没有?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一定是姬傲那个家伙最近老是讲阴间的故事给她听的缘故吧!张丽颖一边狼狈地奔跑,一边找无辜的人来抱怨。
“来,过来……来这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缥缈空灵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张丽颖的耳边盘旋,她抬头寻找,在远处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点光亮,忽远忽近地飘动着,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过来,过来……来这里……”
张丽颖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心里突然觉得不对劲,谁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自己怎么能就这样过去了呢?
黑暗中传来的呻 吟声夹杂着哀号,有许多手指同时僵直地伸了出来。惨白色的,血肉摊开的,粘连着肉屑和血迹的,裸露出白骨的手指……并且还在继续地伸张,张丽颖突然意识到,如果再等下去,它们就会从那里钻出来,连带手掌一起出现,然后是手臂,最后……
“不要,我不想看见那种东西!”张丽颖在心里惨呼着,她只好哆哆嗦嗦向着那发出微弱光亮唯一的路走去。这样奇怪的梦……
她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走,路程变得崎岖起来,身边的黑暗慢慢变淡,甚至变成了透明的,淡淡的红色,就好象身处一个流动着血色液体的大玻璃缸里,她透过缸壁,竟然能看见里面那些扭动着、蠕动着、挣扎着的东西。好像人体一样的东西……
前面路上的透明度越高,张丽颖暗叫不好,想转身时,突然一股热浪从她身后袭来,她的后方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已经没有了道路,无数的躯体在烈火中挣扎,其中一些好不容易将身体的一部分探出了火焰,马上又被火焰卷回去。后面的火焰正在向着张丽颖的方伸延……
除了往前走,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张丽颖已经开始感觉到周围越来越热了,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火炉正在追赶着她。谢天谢地,幸亏是个梦啊,张丽颖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想了。
身后烈焰的逼迫和身边恐怖的地狱景象,让她只能加快脚步,当周围的一切终于开始消退时,她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非常熟悉的城市的废墟上,原来这是她的家乡。
这里有她熟悉的学校,她经常去的购物中心和菜市场,她每天经过的公园和城市中最高的建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到处都是死人……尸体,残骸、残垣断壁、烈火和四处飘荡的鬼魂。虽然这一切没有刚才那样的惨烈和恶心,但这让张丽颖感到更加害怕。
“不,这不是真的,我知道这只是梦境,只是梦而已,我们的城市不会变成这样的。”她不停地安慰自己。
张丽颖站在原本是中心广场的地方,焦急地环顾四周,周围的尸体和漂浮的鬼火,鬼魅都很安静,没有突然变成僵尸跳起来,没有露出的狰狞面孔来打扰她。
这些烘托让眼前这一切变得更加真实,张丽颖宁愿自己做梦看见一堆满城里游荡着的僵尸,然后自己拿着武器突出重围……
“来这里……来……”那个声音还在召唤着她,那一点光亮还在远处模糊的摇曳,只是变得更加朦胧了。
“我还是过去吧,按照一般的做梦流程,到那里会看到些什么,然后梦就应该醒了。”她要尽快让自己醒来。
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每一滴雨点似乎都比冰还要冷,敲打着她的身上,好象想带走她最后一点体温。这就是我不冒雨回家做饭的惩罚吗?天啊,难道今天注定要淋雨?因为不回家,所以做梦也要给我补回来?
她浑身湿透,雨水遮住了她的视线,看不见城市的废墟和尸体。她冷得牙齿咯咯打着架抱着肩膀直打哆嗦,跌跌撞撞地走着:“为什么梦还不醒……难不成我要成为第一个在梦里被冻死的人……”
那一点光亮在不远处越来越近了。她再也没有力气多想了,她只想早点到那儿,结束这场噩梦,至少先让她得到一点温暖。
“颖颖,来,来啊……”
“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当张丽颖走近时,那个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已经能听出是一个男性的声音,在温和地叫着她的名字。
当她走近时,终于看清楚了,原来那点光亮是一盏灯。
灯光照到的地方,雨和黑暗,废墟的尸体都消失了。灯光把一个小花园的一角照得清清楚楚。高到脚背的青草,茂盛的绿树,五颜六色美丽的花朵……曾经是多么简单的景象,现在看起来却是如此的珍贵和美丽。
张丽颖匆匆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那盏灯被一个中年男子拿在手里,他看见张丽颖向他走来,慈祥地笑着,在那等着她,好像在说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张丽颖听不清楚。
“爸爸,爸爸……”张丽颖看清楚那个人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兴奋而激动地向那人跑来。
那是她的父亲,他现在还在监狱里坐牢。难怪做了这么奇怪的梦,梦里的父亲依然那么慈爱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坐牢后的消沉,她不由感叹:“原来是我太想爸爸了啊?”
“爸爸……”张丽颖张开双臂,想扑向父亲的怀里,但父亲却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并且向她伸出了手,微笑着把手中的那盏灯向她递过来。
“爸爸,你要把这盏灯给我吗?”张丽颖一边兴奋地向前走,一边伸手准备去接那盏灯。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丽颖扭过头一看,只见一个和她一样浑身湿透,抱着肩膀哆嗦着的女孩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那个女孩没有注意到张丽颖,却同时看到了那盏灯火,于是加快脚步冲到张丽颖的前面伸手去接。
“喂,这是我的!你干嘛抢我的东西?”张丽颖看到一个陌生女孩竟然想抢走父亲给她的东西,于是生气地大叫了起来。
那个女孩这时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于是扭过头看向张丽颖。
“原来是你!”两个女孩齐声叫了起来。
张丽颖这才看清,这个女孩,竟然是雨彤。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阴魂不散地跑到自己的梦里来!张丽颖白了她一眼,径直向父亲走去,她懒得和这个人说话。
谁知雨彤竟然不依不饶地也跟了过来,用比张丽颖还要快的速度冲到她前面,同样要去拿张丽颖父亲手中的那盏灯。
“你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张丽颖气呼呼地对雨彤大喊大叫起来。
她心中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抢走这盏灯,干脆拔腿向前跑。雨彤在她身后伸手抓住她的衣服用力一扯,差点把张丽颖扯倒。趁着这个机会,雨彤已经跑到了张丽颖的前面。
“爸,千万别给她!”张丽颖大声提醒父亲,哼,你跑得快又有什么用,我爸爸难道会把东西给你!这下张丽颖反而不着急了,反正爸爸肯定不会把那盏灯给雨彤的,就等着看雨彤下不了台吧。
谁知雨彤走到张丽颖父亲的面前,回头冲张丽颖得意地一笑,径直从张丽颖父亲手中,把那盏灯接了过去……
“可恶……”张丽颖又急又气,一跺脚马上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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