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林倬伸手去摁停,一条手臂惯性地往身边一捞,什么都够不到,枕畔已经冷却了温度。他睁开眼睛,温予不在。
“温予!”
温予从豆浆机里倒出豆浆,突然听见一声喊,手一抖,豆浆洒出了一点,落在手指上,然而,烫到了的地方好像是胸口里面。
她拔腿跑出去,看到从楼梯上奔下的林倬,应声道:“我在呢。”
朝她跑来的那个高大的男人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急不可耐,看起来那么可怜。
林倬到她跟前把她揽入怀里,深深地吸气,未等她说话,便哑着声音如是道:“为什么要比我早起?”
为人妻子,同住屋檐下,转身回首,十年间,她从他的目光中睁眼,闭目。
如此安然,为何如今顿觉?
温予伸手拥紧了林倬,忍下哽咽,说:“我想给你们做早饭啊。”
林倬平静了,脸贴着她的脑袋,道:“我能做,你不用学。”
温予咬住他的肩膀拼命压抑着情绪。
林远进屋时,撞见这一幕,有些尴尬,却不回避。活了三十年,在既当爹又当妈的哥哥的宠爱下长大,从来只有他任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哥哥孩子气的样子,放下了兄长,父亲的角色,只当一个依赖妻子的丈夫。
不过,这样瞧着人家两口子也不好,于是林远咳嗽一声。
夫妻俩放开了拥抱,循声看去。
林倬看着弟弟,问道:“有事吗?”
林远憨憨地笑了笑,然后对温予道:“嫂子,借你的钱已经打回你的账上了,你可以查看一下。没什么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说罢,林远匆匆走了。
而后,夫妻俩一起到厨房做早饭。
温予想起提出收养祁树那晚对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低垂着眼睛,喃喃自语:“林远够钱周转吗?是不是……”
林倬明了,翻了平底锅里的煎蛋,说:“别多想,他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过,年底就把钱转回来。”
温予抿紧嘴唇。
林倬转过头对她笑了笑,说:“去叫阿树起床吧。”
温予点头,转身走出厨房,到了祁树的房间门口敲门叫他起床吃饭。
房间里传出低低的一句:“知道了。”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亲近也不冷漠。旁人看来,温予这个养母已经足够温善,有谁知道,这是一段如何畸形的关系。与丈夫一起收养自己与前男友的儿子为养子,且不告诉孩子自己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温予折返客厅,与刚从童家回来的林泽隔着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刹那间,温予心惊胆战,双腿发软。
林泽看着他深爱的母亲,看着他认为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从头皮到五脏六腑都在生疼。他想了一个晚上,该如何去做,才能既不破坏他们的家,也能使母亲与那个男人分手。
而彻夜未眠的结果却是连如何面对她都不曾知道。
林泽不能够再看她一眼,移开了目光,沿着楼梯往上走。
看到平日里活泼有礼的儿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漠疏离,温予无法呼吸,冷却了身体。
这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他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他看到自己母亲与另一个男人接吻。童遇安也知道,很快,所有人都将知道她有多卑鄙。
林倬把早餐端出来,看到温予端坐在沙发上发愣。一股怪异的气息弥漫了空气。林倬顿了两秒钟,把早餐摆上餐桌,祁树出来了,帮忙摆好餐具。
“爸爸,我回学了。”
听见儿子的声音,林倬回转身,道:“还早,过来跟哥哥一起吃早餐。”
“我在安儿家里吃了,你和哥哥吃吧。”林泽走到父亲身前不由分说便抱住了他。
林倬对儿子这一反常的举动感到温暖,和祁树对视,有些无奈。
“怎么了?不是不让爸爸抱的吗?”
林泽说:“那是错的,我要改,以后,我天天都要抱你。”
林倬好笑,抬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看向温予,只见她怔怔地看着他们。
林泽放开父亲,轻轻颌首道:“我走了。”
林倬抓住儿子的手,用眼神示意他过去哄哄妈妈。
林泽说:“我长大了,妈妈是女人,只能被爸爸亲吻和拥抱。”
闻言,温予眼前一黑,好似被人扇了耳光。
晌午过后,初雪降临,雪花飘飞,静悄悄的,好像一个梦境。
温予醒了。林倬松了口气,在她头顶低哑道:“你吓坏我。”
温予知道的,儿子上学以后,她站起身的一刹间晕了过去。
“影儿刚才来看你了,说你血压偏低,有点低血糖。你以前不会的,怎么最近脸色都这么差?”林倬眉凝成川,把她搂紧一些。
温予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腰,贪婪地深嗅他的气息。
“月经有点不正常,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我陪你去医院。”
温予轻轻摇头,“不用。”
两个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呼吸相闻。真好。就这样和他依偎真好。温予想。
“你不去上班?”
“请假了。”
林倬在妻子的额头上用力落下一吻。
一瞬间,温予胸口剧烈抽搐,身体深处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正在翻腾。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
林倬一挑眉,说:“我去看看。”他拉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温予注视着林倬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任由眼泪决堤,她已经有了答案。
按门铃的是快递员。
“你好,你的快件,请你签收。”身穿绿色工作服的快递员递给林倬一份邮件和签字笔。
“谢谢。”林倬接过,从签名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撕下单据,和签字笔一并还给快递员。
快递员赶往下一家派送。
关上门,林倬回到屋内,看着没有寄送地址的匿名邮件,稍顿后拆开,抽出里面的东西。
林倬怔在原地。
也许是看过太多血腥的凶案现场,心理素质太过强硬。
抑或是他从未见过笑起来如此明媚的女人,蓝天,白云,鲜花都无法与之相比。
他仔细看完六张照片,期间十分平静,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把照片放回信封里,重重地呼了口气,喉咙被发烫的气息堵住,好像先前忘记了呼吸。
林倬折身到了卫生间,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这一份来历不明的邮件。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凝视着那片熊熊燃烧的光芒,不知是谁,烧毁了谁。
指尖触抚了滚烫的热度,他也不曾感到痛。
回到房间,温予已经起身了,换上裙装,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她没有看他。
林倬坐回床边,透过镜子看她仔细描绘口红。
他问她:“去哪儿?”
温予说:“机场。”
林倬低下头,静了两秒钟后说:“做什么?”
温予说:“买机票。”
林倬问她:“去哪儿?”
温予说:“回家。”
林倬说:“你家就在这里。”
温予说:“不是。”
林倬捏着烧伤了的食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要去多久?”
温予化了一个标致的妆容,看上去起码年轻五岁,好像一个青春靓丽的大学毕业生,哪里看得出她生过两个孩子。
她从梳妆台里拿出一张香港居民身份证看了看,放进包包里。
“林倬,我们离婚吧。”温予说。
没有回答。
过了一些时候。
温予抬起视线,透过镜子看着坐在床上低垂着头的男人。他头发不长,有点乱,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当然他也没有哭。
半响,林倬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做错什么。”
温予说:“我知道。你很好,你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
林倬说:“我还可以更好。”
温予低垂了目光,说:“三个月前,我有了别的男人。他是我中二的同班同学。他像阳光一样明媚。我跟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他到A城临时任职。我和他在各种地方发生关系,很刺激。我有了他的孩子,打掉了……”
温予话未说完,眼前的镜子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她闭了闭眼,继续说道,“我背叛了你。”
温予话音刚下,林倬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咬紧牙关平复了一下。
“喂?”
电话那边急急道:“林队,城北的木河村发现了三具碎尸,是一家三口,嫌犯在逃”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林倬起身到衣帽间前换了一身衣服。
出门前,林倬对妻子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温予静听林倬下楼的脚步声,起身走到衣帽间前,脱下身上的裙子和内衣裤,穿上他刚才换下的衣服,躺倒在床上,抱着林倬的枕头。
她听到车辆滑过路面发出的声响,很快,没有了。
死寂笼罩了一切。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予发出一声惨叫,数秒的抽咽以后,她放声大哭,直到泣不成声。
祁树拎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到了楼梯口,他稍微驻足往楼上看了一眼,发自内心地冷笑一声,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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