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乐转了方向盘,然后说:“这是影儿拜托朋友装订的,有配图,有调色,看起来舒服一点。就这一本,送给她两姐弟。”
林倬说:“内容会不会压抑了点。要不过两年,他们长大一点再给他们。”
童乐看一眼林倬,说:“不用,现在给最好,一本书几百页就可回顾父母的一生,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回忆终究会被时间冲淡,可是变成了文字,等同永恒。永远鲜明。而且,有选择翻看哪一页的权利。”
林倬稍顿后点了点头。
童乐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跟他们说了没有?”
林倬说:“说了,姐姐弟弟都不肯搬,就在家里住,哪都不去。”
他们打算让林思家两姐弟到自己家里住,一来方便照看他们,其次是担心他们睹物思人。
这个结果童乐并不意外。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有个学生,大一了,父母意外离世以后,说是怕鬼,过年就到男朋友住,可是她跟父母感情很好。”
林倬说:“因人而异吧。家家不是这样的人,你没发现她想把父母的骨灰盒带回家吗?”
童乐减了车速,侧过脸看林倬,道:“你同意?”
林倬抿了抿嘴,目光挪到童乐脸上。两人的脸色都很疲软。
“如果家家真的这样提,我只能同意。你呢?”林倬说。
童乐说:“我也是。”
前面就是墓园了,童乐把车停下,正好看到林止背着林思家走出来。
他们以为林思家又晕了,忙下车,走近他们。
林止看到伯父和舅舅,站定了。
林倬看着侄女,温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林思家说着,从弟弟的背上滑了下来。
童乐低下头问林止:“你呢?”
林止挤出一个苦笑,回答:“我没事。”
回到车上。
童乐把车掉头,沿途返回。
林倬把童谣的书递给他们。
姐弟两人很专注地看了半路,看到有趣的片段,甚至笑一笑。
回到市区,童乐把车停下,问他们有什么要买的。
林止摇摇头,说没有。
林思家也想回答,嘴巴嗫嚅了好一阵子,眼睛变红。
林倬和童乐担心地看着她。
“妈妈……”林思家叫一声,眼泪汹涌了,控制不住了。
她弯下腰,双手捂脸。
“自从爸爸不好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叫过妈妈,有一次,她看不住爸爸,让他摔伤,我骂她……我说我恨她,我说恨不得她去死……”林思家身体发抖,哭得近乎悲嚎。
“妈妈从来没有说过我……她给我买衣服,洗干净,偷偷放进我的衣柜里,我不穿……我给爸爸看试卷,她站在一旁偷偷看,我知道……我假装看不见……她来给我盖被子,我一脚踢开……她想知道我想吃什么,只能问弟弟……”
“我是故意的,看见她在乎我,又不敢说,不敢做,我就觉得痛快,我是爸爸的乖女儿,可我是妈妈的坏女儿,我折磨了她三年……”
说出来了,全都哭出来了。
林思家泣不成声。林止抱住她,揩拭她的眼泪鼻涕。
童乐和林倬听了,叹了口气。
“家家。妈妈没有怪你,你是她女儿,无论你对错,好坏,她都爱你。你没有错,你只是任性一点,一个跟妈妈任性的孩子,没有错。而一个可以包容女儿的妈妈,是合格的,满足的。”
童乐对外甥女如是说。温柔而平定的音色安抚了林思家。她收住了哭声,缓缓地抬起头来。
眼睛红肿,鼻子发红,脸颊也红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童乐从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林止,以眼神示意他给姐姐擦脸。他以爱怜的目光看着外甥女,继续说道:
“妈妈写的这本书,第三卷开始,有很多页都是写她的宝贝女儿,你回去看一看,就知道妈妈眼里的你有多可爱,多优秀。”
林止给姐姐擦掉眼泪和鼻涕。
林思家抿紧嘴唇,看了伯父,又看舅舅,欲言又止。
童乐和林倬鼓励地看着她。
林倬苦笑一下,温柔了嗓音:“宝贝,说吧。”
林思家又是一道泪水,眼中已有了宽慰之色,她认真地开口:“我想把爸爸妈妈带回家。”
林止接着姐姐的话:“我们不想每天跑到陌生的地方看爸爸妈妈。”
童乐和林倬喉咙一哽,对视一眼。“回头。”林倬说。
童乐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
那天傍晚,他们办理了手续,带了林远和童谣回家。
那天晚上,林思家和林止早早入睡,一觉睡到天亮,一夜无梦。
这些天,温予都在林家住,睡在林倬隔壁的房间。她想和孩子们多些时间相处。
林倬顾不上两个儿子,更管不着温予。为了照看好侄子侄女,他直接住在弟弟家里,给他们做饭,陪他们写作业,看电视。看着他们能吃能喝,健康稚嫩的样子,他就安心。
林思家的眉眼像极了林远。不止一次,林倬看着侄女,就不觉恍惚。
林思家听林泽说,他外公催他妈妈和他外婆回香港,她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而伯父不是上班,就是留在他们家。下一次,她们一家四口团聚,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不禁心慌,劝伯父回家。
林倬苦笑一下,淡然道:“你忘了伯父是离婚人士吗?和前妻待在一起很尴尬的。”
林思家说:“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尴尬的?阿泽呢?你不能照顾我们就忽略他啊。他多冤枉啊。”
林倬一听,脸色就不对了,说:“你弟跟你埋怨了?”
林思家皱眉,说:“没有。我只是心疼我弟。他都多少年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一起共处了?伯父,回去吧。我们没事。”
林止也在一旁说:“就算不说话,一家人一起看看电视,我哥也开心啊。”
于是,林倬听他们的话,回家了。
他刚一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他们送温予母亲出门。
林倬先是一顿,而后上前,向温母颌首道:“您好,我是孩子们的爸爸,林倬。”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会面。
温母仪态大方,举止娴雅,此刻打量林倬的姿态,明显又有几分真切。
是个端正,厚实的男人,只可惜终是无缘人。
温母点了点头,道:“最近发生的事,我听说了,望节哀。”
林倬再度颌首。
温母上车前,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跟两个外孙讨要吻别。林倬算是明白,温予到底像谁。
祁树没有给,只是木讷地挥了挥手。这倒符合他的脾性。
林泽终究是个明朗的孩子,母亲陪了他一段时间,他表面上虽无波澜,但是平和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林泽在外婆脸上轻轻一吻,又用粤语跟她说了声“再见。”
温母爱怜地捧住林泽的脸,笑不拢嘴:“乖孙,我噶乖孙……”又对祁树说,“哥哥要学下细佬啊。”
温母走后,林倬真的好像林止说的那样,陪他们母子三人在客厅里看了一部美国西部的原声电影。
沙发上的排位,林倬,林泽,温予,祁树。
每个人都很安静。
林倬很是慵懒地靠着沙发背,眼睛是看着荧幕上的影像了,内容却没有进入脑海。
他知道温予在偷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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