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转换,冬天到了。雪花从宽广无垠的天空中,漫无边际地飘落地到地面。
如果不是祁树早上出来扫了巷子口的积雪,这回正穿着滑冰鞋在滑行的童遇安指不定就摔到断手断脚。
童遇安已经和父亲怄气三天了。
这不,天寒地冻的故意穿着夏天的裙子冒雪滑冰,气她父亲。
童乐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他作妖的女儿。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几天,同心小学五十周年校庆,举办晚会。童遇安前一个月就已和一心他们报名参加节目,每天下午放学都在学校的舞蹈室练舞两个小时。
可谓是下定了决定要拿第一名。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确实做到了。五个女孩跳的是现代舞,炫酷,流行,活力四射,动感十足。
每一抹灵动的眼神,每一张勾人的笑脸,每一个酣畅淋漓的动作都充满青春飞扬的气息,那么地扣人心弦。表演过程中,台下一片欢呼鼓舞,连向来古板的老校长都忍不住频频点头欢笑。
结果,她们全票通过赢得了第一名。
那天,童乐夫妇也去看了女儿的表演。
当同学们的爸爸妈妈都蜂拥上来抱住自家孩子赞美表扬的时候,童遇安的父母却迟迟不见踪影,林泽也是。
童遇安找到父母的时候,他们正和林泽一起安慰跳民族舞得了第三名而痛哭流涕的程智雅。
童遇安站在暗处看着他们对程智雅,温哄,摸头,擦眼泪,使劲地赞美。父亲还把准备给她的玫瑰花送给程智雅,温柔得好像程智雅是他的小女儿。
林泽更甚,把原先准备给童遇安的紫水晶手链二话不说就戴到表妹手上。
童遇安气得手抖腿软。彷佛有人将她这一个月以来的努力和她所赢得的掌声都砌成一道墙,堵上,再推翻,土崩瓦解地将她埋葬。
当时十一岁的童遇安,受尽宠爱,骄傲,自信的童遇安,无疑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羞辱和伤害,由她这一生最爱的三个人亲手赠予。
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永远不跳舞了。
尽管事后,他们都一个劲地哄她,表扬她,说她想要什么都给她买。已经晚了。童遇安也不哭,是哭不出来,真的是心头有火,眼底有霜。回家的路上,童遇安走在前头,甩掉书包,扔掉帽子,扯下围巾,脱下外套,踹掉鞋子……闷声不吭在回击。
云影和林泽在后头捡她丢在地上的东西。
童乐追上去,揪住女儿,责骂了几句,又和她解释智雅的妈妈工作走不开,没有来看她的表演,智雅是真的很伤心,爸爸妈妈和哥哥只是暂时安慰智雅,可是最终都是回到她身边,永远表扬她。
童遇安本来就心意难平,被父亲那么一说,好像是她最骄纵,最不懂事。她就该大大方方地把金牌戴到程智雅脖子上,才是对的。
童遇安怒火中烧,当即冲父亲吼:“她那么可怜,你们那么喜欢她,就好像阿树哥哥那样把她带回家就好了!我不要当你女儿!我再也不要爱你!恶心!”
童乐像是气的,将女儿按在身上,狠狠地打了一顿屁股。
童乐夫妇平日里虽然宠爱女儿,可是并不代表溺爱,况且女儿就是吃硬不吃软的欠抽的小妖精,打屁股这等事儿,夫妻俩真被她惹恼了,打得比谁都狠。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童遇安只觉得自己要命的委屈。她没错。
于是挨打了又惊又痛的童遇安,借着满腔怒火就手指着父亲大喊:“童乐!我恨你!”
童乐!我恨你!
童乐!
她竟然大不敬地直呼父亲的名字!
岂有此理!
不能惯了!
寒风刺骨都缓解不了童乐心头那把火。
回到家,童遇安不肯吃饭。
云影终究是女人,心软,要去哄女儿。
童乐不让,握着妻子的手腕上楼。他让童遇安饿,让她难受。
接连三天,父女俩一直在打前所未有的冷战。
童遇安腿一滑,真的摔了,整个人扑倒在地。
童乐动也不动。
林泽冲过去要抱起她。
童遇安用力推开林泽,怒视着他,说不要他假好心。
林泽眉头皱得更紧,说:“童遇安,你够了啊。”
童遇安自己站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
有了开头,童遇安每滑两圈就摔,每滑两圈就摔。
林泽看不下去,过去拽住她不让她滑,两个人一拉一扯,童遇安一时间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倒,林泽及时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回拉。
结果林泽躺倒在地上,当了童遇安的肉垫子。
刚从医院赶来的林倬和林思家两姐弟看到这一幕,正要过去扶起童遇安。
童乐喊住了他们的脚步:“别理她!让她闹!让她摔!摔伤了,摔残了,我养她一辈子!就是每个人都惯着她!才让她心胸狭隘,受不了一丝怠慢!现在她能喊我名字,骂我,再这样下去,我童乐该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童遇安低着头坐在地上,一头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楚她什么样子。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这时,祁树来到童遇安身旁,用一条毛毯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他低声对她道:“听话。”
童遇安不听,扯掉毛毯,扔掉。
林倬皱眉,对童乐说:“安儿才多大?这个年纪不就是这样的吗?什么心胸狭隘?!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吗?”
童乐说:“你不知道。十二岁了,不小了,什么都该定性了,那么多孩子,就属她最戾气。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故意的,情愿自己受伤,也要让我心疼,就是仗着我太爱她了……”
童遇安终于被激发了似的,她抬起头看向父亲,哭着大喊:“是啊,你太爱我了!我太幸福了!只有我有爸爸妈妈,不像林泽没有妈妈,不像程智雅没有爸爸,更不像姐姐,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所以我有资格闹腾!他们活该懂事,活该可怜!”
林思家喉咙一哽,一时间手足无措转身要走。林倬一个大跨步过去抱住侄女,把她的脑袋摁护在自己的胸膛上。“不哭,不哭,家家不哭……”
童乐看到几个孩子瞬间大变的脸色,已分不清是悲或愤,大步走向童遇安。
童遇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看到逼近自己的父亲,一面抽噎着说:“错了,我错了……”一面挪动身体向后退。
就在童乐靠近童遇安就要抬手的那一刻,云影来得及时,她冲过来,推开丈夫,弯下腰两手伸进女儿的腋下一把将她带起。她扇了女儿一耳光,力度不轻不重,却有声。
云影说:“你错了没有?”
童遇安点头,哽咽道:“错了。”
云影说:“什么错了?”
“不能小气,不能叫爸爸的名字,不能骂爸爸,不能发脾气……”童遇安鼻子红透,哭出声来,“不能伤害哥哥姐姐,和弟弟,不能伤他们的心……”
云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歉。”
童遇安朝父亲颌首说:“爸爸,我错了,对不起。”童乐用力咬了咬脸颊,侧过身子,不说话。
童遇安又要向林泽道歉,林泽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他握着童遇安的肩膀,轻轻地将她转过身面向姐姐的方向。“去吧。”
林倬抱着侄女一直温言细语地安慰着。
父母离开以后这几个月,林思家一直很平静,成绩跌了又追回,能够安抚弟弟的情绪,也能平衡自己的心态,不让任何人操心。就是昨天早上,林止急性肠胃炎住院,她的神经一下子敏感起来,一直抓住弟弟的手不放,好像有什么人要抢走他似的。
童遇安跑过去从身后抱住姐姐,哭着说:“姐姐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姐姐……”
人对旁人的悲欢绝非感同身受,可是,对亲近的人,对深爱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能绝对,也相差无几。
好比童遇安不能了解程智雅的心境,而对哥哥姐姐因为过分熟悉而轻而易举地就能伤害,也因为太爱,太重要,当他们疼痛,她也无法呼吸。
于是,为了弥补过错,所有委屈,不甘,都变成了一句“我错了。”
大人说:你错了没有?
你务必回答:错了。
于是,你是个好孩子,你是大人们想要的没有脾气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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