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数,自然算数,怎么,你有了自己的人选?”允熥出言问道。
“女儿想让张学熙,就是父亲适才提到的那个人,做女儿的夫婿。”敏儿说道。
“你说什么?”允熥愣了一下,反问道。熙瑶也仿佛被定住了,筷子停在半空就连文珞都长大了嘴巴,本来筷子夹着一块羊肉正要送进嘴里,这下子也顿住了,羊肉擦着她的嘴唇掉在桌子上。
“爹,娘,女儿要嫁给研究蒸汽机的张学熙。”敏儿又道。
允熥拦住就要说话的熙瑶,出言问道:“为什么想要嫁给他?”
“女儿记得父亲说起过,也挑选一个商户出身,家里仍然经营买卖但本人不是商户,或在朝为官,或在军中为将,或者在格致院研究科学之人,做夫婿更好些。张学熙本人是格致院研究之人,出身商户,女儿也打听过,他家的生意做得不大不小,他自己又已被加封了爵位,海的了世袭的官职,不是正合父亲的要求?”敏儿道。
“这只是最简单的条件,并非是你选择他的缘故。”允熥又道。
“符合条件,就是选择的缘故。”敏儿道。
允熥又要追问,忽然意识到什么,放下碗筷与敏儿一起走出膳堂。熙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没有说什么,继续吃饭。文珞回过神来,低下脑袋也闷头吃饭。大姐有些话不愿意同母亲说,母亲一定很生气,她现在说话就是找骂。
父女二人走到一间无人的屋子,允熥问道:“你为何要挑选张学熙?”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嫁给母亲为我挑选的三个人之一。”敏儿道。
“你母亲也是好意,挑出三个不错的人选也很辛苦,即使你不满意,也要体谅她。”允熥道。
“难道旁人的好意,我就必须接受么。”敏儿道。
“你母亲也不是旁人。”
“我当然知晓母亲是为我好,但是这三个人选我都不满意。”敏儿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与母亲说过我挑选夫婿的要求,但母亲置若罔闻,完全不在意我的要求,挑选了这么三个人。平纕爹你也认识,见到你的时候窝窝囊囊的样子我就看不上,再有本事也看不上。而且他在军中为将,他爷爷平安是天成伯,父亲与叔叔也都是军中大将,谁知晓他的军功有几分真?恐怕是锦衣卫都未必调查的清楚。”
允熥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听他说话。若是真的认真查证,锦衣卫未必查不出军功真假,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女儿分说了。
“那个陕西都指挥使的幼子,长得那是什么?好像一个大冬瓜似的,也胖。身为都指挥使这样武将之子,长得这样胖,不用说一点武艺都没学过,我才不要这样的夫婿。赵羾的孙子,瞧起来倒是还可以,但恰巧我听说过他家的一件事,赵羾的另一个孙子让一个侍女怀了身子,但正巧是他已经定了亲事的时候。赵羾的儿媳妇就将这个侍女沉江弄死了。他的兄弟是这样的人,他也未必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摊上这么个婆婆,女儿也觉得恶心。”敏儿又道。
“赵羾家里把一个侍女沉江之事我怎么不知道?”允熥问道。
“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按照大明律,即使证实是故意杀死,主人家也顶多被杖责三十,再弄个管家之类的顶罪,连杖责三十都不用,这样的小事,怎会被报到爹爹你耳边。”敏儿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允熥不在意她嘲讽,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晓的?”
“女儿在女子学堂的九年学,可不是白上的。”敏儿道:“当初我的那些同学,现下都嫁给了前程不错的文武官员,我们互相之间也有联系。其中有一个的丈夫现下正在北城警察分署做县尉,去年告诉我说在江边发现一具女尸,肚子里还有未成形的胎儿。但尸首放在警察分署门前十几日仍然无人认领,就扔到乱坟岗了。女儿对这件事有兴趣,就用了文垣和文圻的人手,查出来她原本是赵家的侍女。又一细查,得知了她的死因。”
“你呀,竟然动用你弟弟的人手。他们就让你用?”允熥道。
“他们敢不让!”敏儿回答一句,又道:“爹,难道听了这样的事,你无动于衷?”
“这样的事太多了,为父虽然没有听过说这件事,但听锦衣卫奏报过其他事情。不是为父冷血,只是为父也改变不了。”允熥道。不要说赵家杀得还是死契的下人,就算平民,被勋贵和官员弄死的都不少,现下应天府尹还算是清廉正直的官儿,命案一定要追究,勋贵和官员还不是弄人来顶罪?应天府尹也没有办法,只能多判死者家人几个钱。往大了说,他们家就是整个特权阶层的领头人,前二年因为乱传闲话被处死的宦官宫女冤不冤?不也是熙瑶一个命令就死了。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彻底消失的。
“哼!”敏儿没有再说什么,又道:“反正母亲挑选的这三个人女儿都看不上,正好爹提到张学熙,女儿觉得张学熙正好符合女儿的要求,也符合父亲的要求,就要让他做我的夫婿。”
“还有一天时间,你即使不满意你娘的人选,也不能随意挑一人。”允熥道。
“一个多月都找不到喜欢的人,仅仅一日,女儿去哪儿找?”敏儿白了他一眼,又道:“女儿挑选张学熙也不是破罐子破摔。除了适才女儿说的那些,张学熙长相也不错,为人也不错,也确实一个合适的人选,反正比母亲挑的这三人好多了。”
“而且,女儿也确实有一点喜欢他。”敏儿脸上微微泛红。“那一日去格致院,女儿瞧着他在父亲面前一边操纵蒸汽机,一边侃侃而谈的样子,就有些心动。父亲你不是说过一句话嘛,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女儿虽然不太懂魅力这个词为何意,但也能大概猜出来。后来又见到他的长相,也就有些喜欢。”
“当然,只是略有些喜欢而已,就好像当初在女子学堂读书的时候同学有时见到身材高大又仪表堂堂的侍卫,也会心动,但过几日就忘了,女儿回了宫后也把他忘了。只是今日又听父亲说起,想起他来,觉得比母亲的三个人选更顺眼,就选定了他。”
“这是真的?”允熥追问道:“你可不要随口胡编几句欺骗你爹。”
“这当然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女儿骗爹爹有何用?”敏儿道。
允熥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父亲就相信你。但父亲再问你一次,你可是要挑选张学熙作为夫婿?”
“是,父亲。”敏儿郑重地说道。
允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她一起走出这间屋子。他刚走出去,就见到熙瑶站房屋大门附近,文珞也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允熥将敏儿拉出来,同熙瑶说道:“女儿说了,要让张学熙做她的夫婿。为夫也答应她了。”
“不过,”赶在熙瑶说话前,允熥又道:“但敏儿并未详细了解过这人,也并未详细了解过这人的家世。我这就命锦衣卫和镇司去查,看看张学熙的为人到底如何,他家里人如何。若是不错,就让他做敏儿的夫婿。”
“既然敏儿自己选定了人,我也不会反对。锦衣卫和镇司好好查查,将他家查个遍,不能漏了一件事情。”熙瑶道。
“我当然会这样吩咐他们。”允熥点点头。他又对敏儿说道:“去向你娘认错。”
“娘,女儿向您认错。”敏儿马上说道。
可听到她这句话,熙瑶却完全没有搭理,拉着文珞转身就走了。文珞偷偷给敏儿使了个眼色,告诉她母亲现在很生气。
“你娘现下正在气头上,等晚上你再向她认错。”允熥苦笑道。
“不,女儿这就去向母亲认错。”敏儿说了一句,追上母亲。允熥看着她们的背影,看着不断想要摆脱敏儿,但又摆不脱的熙瑶,忽然大笑起来,引得宫女都诧异地看向他,但又赶忙低头。
允熥在一间屋子里随便凑合了一个时辰,未时正起来去乾清宫继续处置政事。他首先命人将锦衣卫指挥使和镇司掌司使叫来,让他们认真查一查张学熙家里。锦衣卫指挥使和镇司掌司使完全不知这是为何,但都躬身答应一句,回去后将最擅长调查的人派出去。
三日以后允熥收到了他们的调查结果,张学熙的为人确实很好,对人热心肠,也从未使研究经费做其他用途过,一门心思扑在蒸汽机上,甚至除了格致院的点头之交,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更令他高兴的是,张学熙身边没有婢女,也从未去过青楼楚馆。
张学熙家里也不错。本本分分的商人。过去家里有一个亲戚是工部员外郎,所以经营过煤矿,又供应过工部一些货物,后来这个亲戚被调到四川做知府去了,他们家就将煤矿让给别人,也不再做工部的生意,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买卖。允熥对于他们家占过朝廷便宜丝毫不在意。工部身为六部中最能合法贪污的一部,做工部的生意不大赚才特殊,也会被视作异类,以后生意做不下去。更何况张学熙家里赚的也不太多。
将两份奏报完整的看过后,允熥又拿回坤宁宫给熙瑶看。虽然当时熙瑶对女儿有话竟然不同自己说很生气,但毕竟是亲母女,第二日就和好了。熙瑶反复看了两个衙门的奏报,又同自己命娘家人偷偷调查的结果相印证,没发现问题,同允熥道:“既然他本人不错,家里也本本分分,就定下这一家吧。不过,张学熙族中还有几个泼皮无赖,虽然不算近了但也是五服以内的亲戚,若是他们以后仗着敏儿更加为非作歹,怎么办?”
“这个好说。”允熥道:“我给应天警察署下个命令,将张学熙族中的泼皮无赖,甚至是做生意稍微霸道些的都抓起来,流放汉洲,一个月后再传旨赐婚。”
“若是这段日子张学熙忽然定亲呢?”熙瑶又问道。
“你忘了当初我用在张无忌身上的手段了?”允熥笑道:“张学熙还在京城,比张无忌更加容易安排。”
“都十年过去了,当然忘了。”熙瑶摇摇头,道。
“是啊,都十年过去了。”听到熙瑶这话,允熥也有些感慨起来。“为夫今年虚岁都四十岁了,你也三十多了。”年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但一转眼间他已经四十了。
“是啊,夫君四十岁了,更加成熟稳重了,宫里的妃嫔又不多,许多宫女看你的眼神都热通通的,恨不得晚上爬上你的床。而我三十多岁,已经是个黄脸婆了。”熙瑶故意说道。
“哪里的话。”允熥笑道:“你如何就是黄脸婆了?眼角都没有皱纹,还年轻的很。若穿与敏儿相似的衣服,准保被认为是姐妹。倒是我,越来越像是大叔了,岂会有小姑娘喜欢。”
熙瑶正想再说什么,允熥正色道:“我有你们已经足够了,孩子也有了许多,不会再随意纳妃嫔了。”
“夫君。”熙瑶靠在允熥怀里。敏儿本想进来,但见到这一幕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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